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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吗,我是您和您丈夫资助的学生。”岑矜恍悟,脑中滑过一个影子,那个立在门后打量她与吴复的瘦削少年,她已想不起他全貌,只记得他眼睛明亮倔强,像山野中安静蛰伏的牛犊,或者小鹿。岑矜语气柔和了几分:“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少年说:“我想继续上学,您能帮帮我吗?”岑矜起疑,蹙了下眉:“你不是在念书吗,还是这学期的钱没收到?我记得八月前后就应该到你爷爷账户了。”少年声音变得沉闷:“他十月初过世了。”“啊……”岑矜默然,心头涌出一股悲悯:“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我住来姑姑家了,每天……没办法学习,”他又说:“我给吴先生打过电话,他叫我来找你。”岑矜被下半句激怒,腾得坐了起来:“他什么意思?”少年大概很擅长沉默这件事,寂静须臾,他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你们分开了,然后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岑矜曲起双腿,单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口气冷黯下来:“所以你就来找我了?”他敏锐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声道:“对不起。”孩子的示弱让岑矜调转矛头:“我去跟他通个电话,你等我一会。”少年有些为难:“我借的手机。”他待会可能就接不到了。岑矜:“两分钟。”“好。”挂断电话,岑矜立即拨给吴复,从她搬出婚房开始,她就没有联系过他。第一通,吴复拒接,她又打出第二通,这一回,终于连上。耳畔不再是熟悉的昵称,只有开门见山的生疏:“什么事。”岑矜手按在被子上:“我们资助的小孩,你就推给我一个人?”“这是你爸妈的主意。”岑矜呼吸变得紧促:“所以?”“谁开的头,谁去收拾烂摊子。”“你不是参与者?”“我们都是,”吴复好整以暇:“所以我把结束权交给你,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个好人。事实证明,你父母的迷信活动封建思维并不管用,我们婚姻一样很糟。”岑矜胸线起伏,气到眼眶泛滥:“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事实。”岑矜要被火气胀满:“就不管他了?不觉得残忍吗?”“他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吗,矜矜,”来情绪时,吴复仍会下意识唤她小名,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在短期内无法更改:“我看过合同,资助人如有意外变故,可提前结束资助关系。我跟你不管,自然会有别人接手。”原来在他眼里,这些曾经充盈着情感的白纸黑字,都是随时能够终止的冰冷契约。岑矜联想到自己,周体发寒,吐字近乎颤栗:“吴复,你真不是个东西。”吴复:“我还在忙,没空吵架,挂了。”一声,那端彻底没音,岑矜气到胸痛,她捏起拳头,抽动鼻腔,逼迫自己重整情绪,而后回拨给李雾。对方很快接听,但已经换人,听起来年长许多,有些粗哑,讲着她几乎听不明白的方言。岑矜懊恼起来,焦急问:“用你手机的那个男孩子呢?”“走了哈,”男人说:“还有事啊?”岑矜瞥了眼时间,如被闷棍一击,克制不住滚下泪来,只说“没事了”,就按断通话。傻坐了会,岑矜平躺回去,试图将那些泣意咽下去。她双手交叠,将手机贴在胸口,心伤又迷惘。早两年他俩刚订下婚期时,吴复就出了车祸,虽有惊无险,但也让家中长辈忧心不已,生怕结婚当天再生事端。起初她跟吴复不以为意,后来她第一次怀孕掉了孩子,父母寝食难安,开始花高价求助所谓的命理大师,而吴复也变得疑神疑鬼,就顺了二老主意。大师给的化解方法,就是让他们夫妻俩去南边资助个小孩。岑矜迫不得已,被生拉硬拽着,跟去了胜州的偏远山村。村里有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贫困生,那孩子刚初中毕业,负担不起之后县城高中的学费。他家世又惨,打小父母双亡,与偏瘫的爷爷相依为命,一边照顾老人一边读书,日子是非常人所能忍受之苦。见有贵人主动上门,村委主任殷切不已,直说李雾成绩好又懂事,领着他们去他家看人。男孩家里贫困得有些出人意料,仅一间低矮简陋的土砌小平房,家徒四壁,头顶悬挂下来的一颗灯泡是此间唯一电器。“那小孩人呢。”吴复问。主任也纳闷,吐着一口拙劣的普通话:“我也奇怪,李雾呢,李雾!”他喊着他名字往里间走:“老李头——你孙呢……你躲这里头干嘛呀。”岑矜跟着回头,也是此刻,她与门缝内一双眼睛对上目光。……整个流程确认的很快。最后主任还拉着孩子跟他们合影,就站在那间比吴复高不出多少的小土房前面。思及此,岑矜打开手机相册,翻看起17年的相片,不多久,她找到那张合照。当日烈阳灼眼,她与吴复分列左右,吴复的笑脸被映得极白,而她双目微眯,也弯出笑意。那个叫李雾的孩子,就站在他俩中间,比她矮了半头,面无表情,是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人。他下巴微敛,但非怯怕镜头,那双眼直直看过来,黑白分明,隐含着与年纪不符的执着锋利,隔着屏幕似能将人望透。少年的眼神过于有力,好像能将人从冰湖中捞起,岑矜放大看了会,亦被点着,身体里聚起团热量。她按灭屏幕,翻身下床,边往卫生间走,边就着皮筋绑紧散乱的长发。她要去那座山,她要再拉他一把。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写姐弟恋了!不过这次比较慢热,而且男女主皆非完美人设,希望大家多给他们一点时间!!第2章第二次振翅两旁青山延绵,岑矜手握方向盘,心头无缘跑出一些悔意,她出来的太冲动,孤身一人,什么都没准备,也没任何周详计划。但车已行至高速,回头路就不再那么好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导航报出胜州二字时,岑矜的忐忑就被窗外风光冲淡了,她见到了久违的景象,蓊郁山头奔涌入眼,天蓝似海,仿佛置身油画之间。她要去的,是胜州一个叫云丰村的地方,上回来已经是一年多前,还是吴复开的车,所以岑矜没有多少印象,好在有导航指引,她走得还算顺畅。下了高速,穿越镇子,再小心拐过几道窄小山路,就到达目的地。一辆全白的轿跑忽然停在村口,好像借地休憩的高贵天鹅,惹得过路村民纷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