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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山】上

    作者:白金瀚本月销冠 / beishangshuiniu

    暑气蒸腾,窗外不知道哪个蝉鸣得歇斯底里,烦躁得很。我咬着筷子头,用力夹了最后一口白菜到碗里。没得吃rou的日子肚里缺油水,我只好拼命吃这些泛着点油花的青菜。

    好在这个庙里饭菜还算香,厨师阿姨炒菜也肯倒油。这几日我与她混得熟了,还能从灶台上掐两块卤豆干吃。

    方丈吃罢放了碗,“今天会来一个清修的居士。下午会到,阿宽到时候去接待一下。”

    阿宽是庙里的寮元,叫的好听,其实就是管住宿的杂役工。他是个瘪嘴的老汉,背驼得像只猫。阿宽努力咀嚼着米饭,眼皮一阖,点了点头。

    又要来个倒霉蛋子,我倒是高兴。这荒郊小庙里就我一个居士,再来一个多少能热闹点。

    ——

    午睡起来守殿的时候,这个人果然来了。我正拿着一本佛经在无用地看,百无聊赖间,听见阿宽紧紧赶赶往外走,胶底解放鞋在暴晒的水泥地上拖得很响。

    我从偏窗里抬头去望,一个灰色的影子拖着行李箱,停在接待的茶室外。这下子住持与三个和尚都在打坐,庙里除了阿宽和两位厨师阿姨,只有我这个被父母送来清修的女居士了。阿宽是个天天扛着锄头下地的农人,指甲缝里满是泥土,哪里会泡茶。我本来想去茶室给他冲一泡茶的,奈何这守殿之职不能轻易离殿,便低了头,继续看手里的经。

    其实这小庙管理不严,住持也和善,今天下午清闲得很,过了午时本就没有人来敬香,我若是溜去茶室也没有关系。可我就是不想,那人看起来和我父亲差不多年纪,谁知道茶桌上会说什么话,别等那壶水刚烧下去,就开始管我念书工作找对象了。

    我听见行李箱越滚越近,大概是阿宽领着他去寮房。经过大雄宝殿的时候,我听见他问阿宽,“这个庙里有多少人”。

    好生柔软的南音,不紧不慢,温和又恭敬。

    我好奇这个人长什么模样,放了书偷偷探头去看,却只见走廊上一个灰色T恤的背影,头发不长,剃得利落,个头在阿宽身边显得蛮高。

    竟然穿的一双黄色耐克运动鞋,看来不是我父亲之辈的,应该要年轻些。

    晚上敲钟开饭的时候,我又是冲得最快。一路奔下楼梯掠过长廊跨过那五级台阶,我在水泥水槽里飞快冲了冲手,便去柜子里拿我的碗筷。端着花瓷海碗在桶里舀米汤的时候,身后有人说话:“你用这么大的碗。”

    我转过去,是他,笑盈盈指着我手里的大海碗。

    倒是生得白净,没留胡须,眼睛笑得弯弯的。

    我又看向他手上戴的佛珠。啧。年纪没我爸大,做派倒是像他。

    我无端烦起来,皱起眉头,边盛汤边顶他嘴,“我妈给我带的。干嘛。”

    “你这么小,怎么也来修行的。”

    “来就来了呗。”

    他大概是看我不高兴,也没有问下去了。我把汤菜端桌子上,又回去装饭。捧着饭碗回来的时候,他竟坐在我常坐的位子上。

    真讨厌。我撇了撇嘴,坐到他左边去了。

    那顿饭我吃得很快,边塞边听他和住持聊天。还怪礼貌的,是个从北京过来清修的演员,不知道拍过什么戏,那张脸生得并不惊艳。也是奇怪,那么大个京城里有多少老庙,非要来这闽夷之地,寻到这一座破庙来。

    ——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斋诵过经,住持让我们去喝茶。我自然是高兴。好几天没喝茶,我早就惦记上茶桌旁那盒金骏眉了。

    黄老师是市二中的政治老师,常来敬香,每次都带一只小白狗来。前些天他又来庙里,给住持拿来一盒金骏眉。我当时扒在窗户边上望,那红色的纸盒早被我记在心里。

    住持果然去拆那红盒,是好茶叶的,纸盒细腻又挺括。看见那纸盒上金字印着“桐木关”,我喜出望外。他剪开一包茶叶,我赶紧捧着烧水壶去接水。

    我坐在茶桌边急急等着水烧开的时候,他走进来,坐到我身边。

    “这么早就喝茶呀。”他双手合十与住持行了一礼,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从早到晚都可以喝的啦。”我目光不离那包金骏眉,随口答了他去。

    “这样喝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这里可是武夷山。”

    我听见水咕嘟咕嘟滚起来。开水淋在茶叶上,空气里腾起一阵浓醇的茶香。

    第一泡茶照例冲进一个白瓷碗,唤做审评碗。这审评碗本是斗茶的时候,用来盛第一泡茶汤的,一个带嘴的白瓷小碗,还配着一个调羹。调羹并非用来喝茶汤,而是用来品鉴勺背上的茶香。

    住持刚放下盖碗,我便去捉那勺柄,拿到鼻尖下面,仔细地闻。

    茶息guntang,融进肺腑里。清雅通透,还夹着一丝淡淡的果香。

    果然是好茶。我闻得贪婪,舍不得放下这茶勺。过了半晌,等住持将第二泡茶递到我面前了,我才如梦初醒般,从馥郁浓香里回过神来,赶紧把调羹送回碗里。

    刚伸手摸到guntang的茶盏,我又听见那软糯的南音:“你刚才在闻什么。能不能教教我?”

    也难怪,出了武夷山这个品茶斗茶的地界,别的地方一全套茶具里根本就没有审评碗这个东西。北方人没见过,我得意得很,好像我是个小老师一样。

    “这个调羹是闻茶香的。你闻。”我低头把碗里的调羹搅了一搅,递到他眼前。

    他眨了眨眼,谨慎地凑上来。大概是那茶香清淡闻不真切,他的鼻尖往前凑不够,竟一把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热乎乎地,像一只狸猫的足,贴着我的手背。我突然紧张起来,那一片肌肤变得guntang。

    握住才一瞬,他又像触电一样弹开了。

    “啊…”我的心跳的飞快。本想说句俏皮话打个圆场,却看见他的耳朵尖红了半分。来不及解读消化这条讯息,住持还坐在这茶桌主位上呢,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把手里的调羹递上去。

    “你…你闻闻看。”

    他也顺着台阶下了,凑过来闻得认真。也不知道是真心赏闻还是装模作样,眼看他眉头微蹙,脸颊还微微红着。

    这么凑近了看他,倒是生得清秀。眉目善垂,鼻尖直挺,耳垂也宽厚。我自小跟着外婆奶奶拜过多少菩萨,泥塑的木雕的,我都乖乖跪下虔诚地望。这一瞬,我竟觉得他这善净面皮有几分佛相。

    他红着脸嗅着,眼睛扑闪扑闪的。真是令人吃惊,我从未见过有人眉睫含水如这般,在白昼日光下也蓄着一汪泓洁的泉。

    目光聚焦在他浑圆好看的鼻尖上,轻轻翕动了几下。还未等他真真切切闻过一轮,调羹上一滴茶汤,倏地落在红木的长凳上。我愣了一下,转身去桌面上抽了纸巾,他也手忙脚乱去擦,又碰到我的手。

    像触了什么大忌一般,他这一次更加慌乱地弹开了。

    我笑嘻嘻地安慰他“没事的”,心里却乱的很。白软纸巾把那滴茶汤吸了去,我的心好像也被融化打湿了一小角。

    天地昭昭,一颗心野蛮奔驰了这一阵,可曾想被一个年长男人绊了一跤去。

    我埋了头拼命喝茶。

    喝尽一杯,住持给我添茶。先前被他一闹,我早乱了阵脚,茶礼也忘了与住持行。这下我赶紧握拳叩了叩茶桌,恭恭敬敬行了茶礼。他红着个脸坐成一团,倒也看去了,学着给住持也叩了一个,小声地问,“这是什么意思的。”

    那只手白白净净,团起来在红木茶桌上叩得端端正正,实在可爱。

    阿弥陀佛,桐木关的金骏眉可是香得连土地公都要冒出来闻一口,他不急着去喝面前那杯香茶,倒要来问我这茶桌礼仪。看他低着头拼命盯眼前的茶盏,脸上的红赧还未褪净,我便笑起来,好声好气地答他,“这是晚辈向长辈行的茶礼。师傅给我倒茶,我这样子就是表示感谢。”

    “我知道了。谢谢啊。”他也低着头笑起来,伸手去捏他面前的小盏。手指匀称,甚是好看。

    这泡金骏眉不说是顶顶好,也是桐木关的上品。茶汤金黄澄澈,guntang地喝下去,一路暖到脏腑里。我小口喝着,飘飘然听着他们谈天说地。福建的气候,武夷山的茶,九曲溪里的鱼,什么都谈。

    “诶…小meimei,你,来了几天了。”

    是在问我吗。我仰头喝尽盏里的茶,回神便对上他的目光。

    “五天。马上一周了。”住持给我把茶加满,我叩了礼,又举到嘴边。

    “那你住得惯吗。”

    “住得惯。这山里面蛮舒服。倒是你,”我抬了抬眉毛,“从北京跑来这里,会习惯吗。”

    “我……我还可以的。”他低了头去看手里的盏,“我也是南方人,我来自广东,韶关那边的。”

    “喔。”我点点头,竟然也是南方人。

    夏日漫长,大家都懒洋洋坐在茶室里,眼看窗外日光愈来愈烈,阿宽拧开了那台旧吊扇。浅绿色的叶片便没精打采地转,吹不尽每个人脊背额角的绵汗。

    约摸喝了七八泡,他把我在哪读书、读什么专业、未来打算问了个遍。今天的茶叶好,我满足得很,便不烦他,好声好气地和他聊。

    “你父母放心你来这里住吗。”

    “我爸妈和住持师傅是老相识,怎么会不放心。”

    “……那你在这边住着,就不能出去和朋友玩了。”

    “我跟他们讲过了啦,要来清修一阵子,等我回去了再找他们玩。”

    “你的朋友多不多的。”

    “不算多吧。在家里这边的只有一两个。”

    “……那外面的呢?”

    “那会多一点。”

    问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大概听出来了。他好像想探听什么。也许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我用力咬了咬下嘴唇,把那点悸动的心思吞回肚子里。

    住持把茶叶倒了,换了一包新的。不喝金骏眉了,这一包是大红袍。我一边眼巴巴地等,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盏。

    别别扭扭地,我不敢转头看他,就连呼吸也变得绵长敏感起来。我已经察觉到,这一尺距离里,有些东西已经回旋缭绕着,弥漫在佛堂茶室的空气里。

    阿弥陀佛,既然喝的是禅茶,我的心也该静下来才是。

    于是我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攒了攒劲,主动开了口。“你呢?你来这么远的地方清修,你朋友怎么办。”

    “我的朋友……我没有管我这个的朋友。”

    耳朵竟然又红了。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

    接下来那一泡大红袍,喝得便如做梦一般。热茶喝多了本来就脑袋发懵,加上他这一害羞脸红,我实在是招架不住。

    乌龙茶很香很香,醇厚浓郁,一杯接一杯地,guntang地冲进我的魂魄。

    这一天我没帮着住持收拾茶桌,一路踩回房间,便昏昏沉沉倒在了枕头上。

    一觉无梦,醒来竟有些失落。

    ——

    今天晚饭有芥菜米汤,香香nongnong的。我虽然一想到他便心跳得厉害,好像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一个天大的秘密,却也实实在在喝了两大碗去。晚饭完是共修,我便稀里糊涂地坐了一个小时,一直避着目光,不敢看他,他大概也不敢看我。终于挨到结束了,我逃回房间,拿了面盆去公用卫生间洗漱。按部就班洗完,拖着步子回到房间的时候,我看见墙边趴着一只土灰色的壁虎。

    那只壁虎不大,大概和手指一般长,在墙边趴着一动不动。我抱着脸盆呆在那里,脸颊冰冷,头皮发麻。

    我自小在山野里奔跑长大,天不怕地不怕,田地里的肥鼠我举着镰刀去追,外公拿猎枪打野猪的时候我扒在地里看,偏偏就是怕这飞檐走壁的东西。小时候见了壁虎我便是吓得又哭又叫。现在长到二十二岁了,这个隐秘的软肋还是一点没变化。

    倒也是变了。我没有叫。这一院佛堂圣地,过了九点半便一片寂静,只剩那虫鸣蛙叫声。一股热浪冲上太阳xue,我拼命压住嗓子里涌上来的声音,好怕平地叫出一声扰了菩萨清净。

    “你怎么了?”竟然是他。大概是洗漱回来,提着杯子路过我门前。

    我转过去看着他,脸色铁青,哪里说得出话来。

    他看见地上那只壁虎,平静地说了一句“你等等哈”,转头就走了。我还定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脸颊也不知道是铁青还是通红,总之十分不好受。

    回过神来,面前又站了一个人,他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个装蜜饯的空塑料盒。我吓得一蹦三尺高,慌乱间窜到他身后,两只手狠狠揪着他腰间的衣角。

    “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别弄它别弄它别弄它……”

    我真是欲哭无泪。那么小的一只壁虎,他哪里抓得住。四脚蛇那四条腿又细又快,扭着尾巴转眼间就能从他那边跑到我脚底下。我马上要哭出来了,眼见他轻轻一罩,盖子一盖,提到门外去了。

    ——

    他放了壁虎回来的时候,我还没缓过劲来,靠在衣柜上喘得好像要断气。

    他站在门外看了我一会,走进来拍了拍我的背,“我把它放走了,没事了啊。”

    “哈?诶,你洗手了吗!”

    “我洗过了。”他苦笑,张开双手给我看,果真还有点点水痕。

    “你把它放到哪里去了…不会就是这外面吧!”

    “我把它放到后山的菜地里了。那里虫子多,饿不着它。”

    “你可真是个活菩萨。”我好无奈,努力把呼吸顺上,“它吃饱了,长大了就能来吃我了。”

    “你怎么这么怕壁虎。”他轻轻笑起来,又拍拍我的背。这次不同上次,后背肌rou突然敏感起来,他拍完好像留下了一块痕迹。

    “我从小就怕。其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我终于顺上了气,绷着大腿坐到红色的塑料凳上,又飞快从凳子上弹起来,仔细检查四周的地面。

    “我真的好怕…”

    “已经没有了。”他也陪我看了看四周地上,很笃定地说。

    “不行,你陪我一会。”我还是不敢坐下去,抱着脸盆立在房间中央。

    他没说话,接了我手里的脸盆放在桌子上,又去隔壁他的房间拿了另一把塑料凳过来,直挺挺地坐在我面前。

    “你坐下来吧。”

    我便坐下了,却是如坐针毡,满脑子在盘算今夜该怎么打发。管不了明天早上五点便要起床早课,今晚我铁定是不睡了。我是真怕那只壁虎的哪位兄友半夜又要来造访。

    面对面坐了一会,我与他相对无言,便低头看他拨弄右手腕上那串佛珠。别的不管,总不能耽误人家休息。我赶他回去睡觉。

    他迈出门,“晚安啊。”

    我笑着摇摇头,挥手赶他去。

    “你还怕吗。”

    我咬牙摆了摆手。

    他却折了回来,又坐回塑料凳上。“我再陪你一下。”

    我却是实实在在松了口气,坐到床沿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天。

    原来他才三十岁,没比我大多少。

    我告诉他,来庙里当这苦居士是父母的主意。我数月前刚分手,前男友出轨。很老套的剧情。

    我并非是深陷爱河无法自拔,只是分手以后想了很多事情,却想不明白。与母亲倾诉后,她建议我来这离家近的小庙住一段时间,静一静心。于是我便来了。

    他竟还有个法号,早些年皈依的时候师傅赐的,唤作天宏。

    怎么这佛门弟子还是个好多年的老烟枪呢。

    ——

    “我会抽的。”

    “你看起来真不像。”我摇头。

    “不信你闻啊。”他索性坐到我身边,把右手伸到我面前。

    我接住他的手,鼻子凑上去,果真是一股淡淡烟草味道。

    “哎,真的。”我笑起来,又拉起来闻了一下。

    好生奇怪。只是碰了手而已,在这无尽夏夜里头却变得暧昧起来。

    我突然想起白天茶室里的别扭场面,一下子手足无措,心跳得飞快。

    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在这佛院里,我纵然悄悄欢喜,偷偷得意,也不敢有什么举动了。可我又实在贪恋手指尖这可爱温度。

    于是我等着,头皮酥麻地等着,等他倏一下把手抽回去,这点火星子也就该消失了。

    他却没有动,就随我这么黏糊糊地拉着。

    我的心跳得很快,击鼓一样。我迟钝地解读他的行为,脑袋却冻成一团无法思考。他低着头抿着嘴,嘴角一团小rou鼓起来。我突然很想赌,赌他的唇,赌他的吻。

    他一动不动,我便做那一个先行动的。我松了他的指尖,分开他的手指握住,结结实实,贴在一个温热的手心里。

    我把他拉向我。他的手心里氲起微汗。

    我凑近了看他。那双唇实在是生得俊俏,唇尖还落着一颗圆润的唇珠。

    香培玉琢,我见犹怜。

    我闭上眼亲了上去。

    ——

    头脑里有眩晕的光,抽走我的呼吸。

    管不得那么多了。就当这是我独一人的太虚幻境,警幻仙子为我虚空捏出来的温柔乡。我向来足足热切诚恳,不加掩饰,敢爱敢恨,便不怕迷津难返。

    我很用力地吻他,贪吃一样地,舌尖舔过他的柔软嘴唇,湿润guntang,吮出水声。

    他的嘴唇好看,尝起来也温软,我越吻越喜欢。我撬开他的唇,去挑逗他的舌尖,他明显愣了一愣,随后开始回应我。舌尖搅弄到一起,湿泞暧昧,我拼命去缠去吮也尝不够。两个人好像较劲一样地,你来我往,互不礼让,都越来越使劲,水声四溅,他拉紧我的手,我脸红得要命。吻得久了,唇腔里蜜液混成一股,来不及吞去的便溢出嘴角,一滴流下去。

    我的脑袋紧得一片空白,拉开这个缠绵的吻,呼吸早已喘得乱七八糟。哪敢看他的眼睛,我垂着目光看他的唇,低头急急忙忙喘着气。他的唇刚被吻了半天,好像比平常更红润,嘴角还有一滴透明,暧昧地垂在那里。既然这个吻你情我也愿,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心一横,又凑上去,用舌尖舔去他嘴角那滴亮晶晶的涎液,湿润甜蜜,又顺势勾进他的唇里。

    他大概没想到我还去吻他,拉着我的手一紧,倒也不挣脱,就顺着我胡闹占便宜。那唇珠挤在我唇间,饱饱鼓鼓的实在可爱。抵不住这糯米小圆子香软蜜弹,我拿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猛然抓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坏的。”他用力握住我的手,手心湿润。很用力,好像在和我较劲。

    “你很会亲嘛。”我也握了他一下。“看来没少谈恋爱。”

    “我没有的。”他目光一垂,松了手,轻轻攥了一下大拇指,便揪着睡衣下摆去了,睫毛也敛着那含水美目,不让我看了。“我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不随便乱谈的。”

    “啧。”我撅了撅嘴,嘴唇还是湿漉漉的。我开始从头仔细打量他,其实是很干净的长相,鼻尖高挺,很是漂亮。说话一口南音又软又酥,还带点鼻音的,长睫毛一扇一扇,不知道扫到多少女孩的心尖尖上去了。

    过于秀美了。是那种亦阴亦阳、刚柔并济的美。大概菩萨也觉得他好,掐了半打女身泥胎,团团揉进这尊身体里,捏成了他。

    我就喜欢这种男孩。

    虽然我小他大,我女他男,此刻我却像洛丽塔的变态继父,用所有尊严体面掩饰着内心yuhuo。

    只要他开口,只要那双凝香珠唇开口,即便他说要烧了一座湖,我也把后备箱装满百加得和朗姆酒,油门踩到一百六十飘飘然载着他去。

    夏夜凉爽惬意,此时此刻房间里的空气却变得稀薄,我一手撑着床板,急促地呼吸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望进我的眼睛,出乎意料地,他主动吻了上来。

    我闭上眼,好像此刻便要偷尽所有的意乱情迷,我微蹙着眉,顺从含住他柔软的唇,把舌尖渡过去给他。先舔了舔那颗唇珠,再探进双唇里,沦陷在湿润迷软的舌尖。他越吻越急,一边喘着粗气渴渴舔吻着,一边来解我胸前的扣子。我一下子懵了,两手撑在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宏…天宏…这是庙里…”

    他便摘了右手那串菩提佛珠放在枕边,又来解我手腕上那串细的。

    我的黑曜石佛珠缠得紧,越急越褪不下来,我便帮着他使劲,手背上留下浅浅一片红。

    那两串佛珠一细一粗,一木一石,便这么叠在我的枕边。

    ——

    木石前盟也好,讹缘情迷也罢,今夜在这佛堂寮室里,门扉虚掩,兴浓情酥。

    一梦华胥,万花也回春。

    我看那两串卧在一起的佛珠,又看他的嘴唇。那颗唇珠被我舔得水光泛泛,愈发性感,湿漉漉地缀在柔软的唇间。我感觉到下身无法控制地泛出一股湿。

    他的呼吸粗重,一下下打在我鼻尖上。

    那双黑眼睛含水不语,却直直望进我心底。

    好一个太虚温柔境,香得我的骨头都要酥了。既然我拿了那顽石美玉的戏本,穿进这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薄命处,便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管他佛堂圣地,管他授受不亲,我偏要赤膊上阵,拼个痛快。

    我躺倒在床上,伸手搂上他的脖颈。

    我带来庙里的棉质睡衣很旧了,还是幼稚的淡黄色小兔子图案,他的手指很努力地解我的小圆扣子。并不是成年美女该穿的真丝睡裙、性感浴衣,我有些不好意思,唇舌却顾不上害羞,热切地回应着他,反客为主地去搏他的唇舌,舔咂出很响的水声。

    最后一颗扣子解完,小衫落在床上。

    “等一等…我没有套。”

    我听罢愣住了。说来也是,谁来这深山破庙里清修,还随身带着避孕套的。佛祖见了也要摇头。

    “……”

    我突然想起来,丢在我行李箱角落的小皮包,夹层里偏偏还有一个避孕套。是与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备在里头的。

    “我好像有……”

    他很诧异。

    “之前我自己买的。”

    我翻下床取来那个红色的杜蕾斯,递到他眼前。刚才春潮带雨吻得倒是急,现在一停下来,便知道低头羞了,他抿着嘴不说话,低头看着我脱在床上的小衫。

    我的脸虽然还烫着,却觉得他十分可爱。

    “做不做。不做你回你自己房间睡觉去。” 我故意逗他,拖鞋一踢翻上床,拱到他面前。

    他对上我的目光,那眼里分明热热灼灼,却还是不动作。

    “你不会是不行吧。”

    我看他这个样子,骨子里顽劣的野根突然犯起坏来。我抬起脚,赤足在他那鼓起的裤裆上踩了一踩。

    ——

    他呆住,两手木木地去接,捧着我的脚一动不动。

    下垂的眼水汪汪地望进我眼里,实在惹我心疼。我突然懊悔了,多么纯净可爱的天宏,我还欺负人家。我丢了那个避孕套,摸上他的脸。

    他低头够过来吻我,两手还抱着我的脚。我爱舔他的唇珠,舌尖碾上,又吮进嘴里,像吃一颗麦芽蜜糖,哪里舔得够的。唇舌打架吻得好烫好急,满屋子暧昧的水声,他摸了摸我的脚背,便去找我的裤腰。好生流氓!我心一横,也摸上他裤腰的扣子。

    拉链被拉下,我伸进内裤去掏那一包。火热热地握在手里,竟是好大一根,尺寸惊人。

    这白白净净小居士还真不简单。

    那根yinjing也可爱得很。水红匀称,没有包皮,guitou泛着粉,前端铃口还含着一小滴透明黏液。

    我伸手握住,他像个仓惶的小兔子浑身一抖。我的虎口紧紧贴在yinjing上,指尖触到yinjing上的血管,我轻轻按了按,撸动起来。

    他舒服了,面颊赧红,张着嘴微微地喘,那颗唇珠努出来,悬在唇尖像一颗珍珠。我饶有兴趣地赏看着他的反应,手上动作不快,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为他撸动着。

    那根阳物变得好硬。他突然来包住我的手,连同着我的手一起握着,撸得更快更急。

    看来是想要了。我依着他的频率动着,他松了手,便径直探进我的内裤。

    早就湿得一塌糊涂。

    “你…你好湿…你是不是身体很敏感的。”

    我忿忿地咬着嘴唇,报复一样地,手里动作更快起来。他也懒得忍了,直接连着内裤脱下我的睡裤,一路褪下脚踝,撇在床上。

    我去脱他的T恤,他很配合地甩掉衣服裤子,赤条条地躺在我面前。

    真是个白糯米糍捏成的人,浑身都白皙透亮的,我本来就不讲究防晒的,大夏天晒黑了些,这下被他衬得更明显了。我继续去握他的yinjing。礼尚往来一样,他摸到我的下体,去找那颗阴蒂,指腹碾过,又摸到阴蒂后面的xiaoxue。指尖滑过小yinchun的嫩rou,好湿好滑,像抹了蜜一样。我还咬着牙在忍,他的手指却直接插了进去。

    “呜……”我吃痛叫出来。

    他与我对视一眼,手指停在里头。

    我已经快半年没做过了,他的两根手指突然捅进来,猛地撑开这嫩rou紧xue,当然不适应的。缓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开始慢慢抽插。指节一下下蹭着我的内壁,被他指jian得舒服,我闭上眼,实在忍不住呻吟。

    “哈……嗯……”

    快感强烈,我拼命忍着,不敢叫得大声。佛堂圣地偷偷干这种事情,实在羞耻得很。况且阿宽就住在楼下,阿宽不能听到,菩萨也不能听到。

    他指jian得越久,我那xue里便越空虚。我着急想要吃更涨更大的。我挪了挪身体,下身抵在他的yinjing前。我没说话,松了手去床上找那个避孕套。他同我一样低头看着身下,喘着粗气。

    “你想进来吗?“

    ——

    粉红漂亮的阳具戴了套,亮晶晶地抵在xue口。

    我不与他废话了,双手搂上他的腰,把他慢慢地推进来。

    实在是涨,涨得好像我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一起去了,我拼命咬牙忍着。

    “好涨…好涨……”

    他便俯下来搂我的肩膀,“那我不要那么快…”

    他本想停住下身的挺进,却被我一使劲搂到了底。

    “呃啊……”一口气被硕然吞入,他也喘了一喘。

    这一下是彻底破戒了。

    他开始慢慢挺着腰动起来,yinjing炙热,烫得我的内壁快要融化。浑身的骨头也要化了,我软塌塌地搂上他的脖颈,连哼带喘地叫他。

    “天宏…哥哥……你慢点……”

    他低着头,脸上氲起微微水汗,更是白净漂亮。

    ——

    肌肤碰撞的声音逐渐变快,黏腻地拍击着,响透这寮房小室。

    身下正演着如此yin荡生香的活春宫,我的心却好像空了一块。

    小时候,大人们便教我拜菩萨时要诚心,要好好与菩萨讲心里的愿望。跪在花绢软垫上,我许的愿多是家人平安,学业顺利,却实在从未与菩萨聊起过心里的这种欲望。

    我哪敢讲的,茶室外头就赫赫然贴着“不yin逸,不妄言”。自会认字起,我就牢牢记着。

    如今我却在这佛院寮房里与他交合。眼看他挺动下胯,一下一下地cao干着我的下体,我不敢去想。

    传教士的体位,传的是什么教呢。

    目空一切,唯有佛祖,悲悯苍生万物,茫茫天地也作我一人的大雄宝殿,这是一种境界。

    毁灭重塑,忘记佛祖,腕间佛珠不是束缚,是载我飞上极乐云霄的法器,这是另一种境界。

    暧昧的水声响得yin荡,我咬牙搂紧了这位不守道的小居士。

    “你…会不会痛……”

    软黏的南音在不足一尺的湿热空气里转了几个圈,绵绵地落在我的耳尖。

    实在是惹人怜爱。我的心窝子悄悄一软。

    可身体里的鼓涨却并非如此温存痴怜,粗硬得不讲道理,随他喘着气顶着腰,慢慢cao干着。

    春潮来急,风起雨也浑。他动得愈加凶狠,一下一下撞在我的下体。发丝上的细汗随着摆动的幅度,落在我脖颈间,像温柔的雨点。

    他的手拍在我的腰上,掐得用力。我去捋他濡湿的刘海。他的下身在我的身体里地冲撞,拼命顶在敏感的最深处。

    我与他的肌肤疯狂地贴在一起,温热无间,烫得我眼眶含泪,好像我那rou体皮张都要被他融化了去。

    睁眼便是我的天宏,两颊透粉,唇红齿白,双眼明亮又羞赧,湿透的额发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晃。我像是被吞入太虚幻境的绛洞花主,可眼前人只比那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还要幻异迷人。

    我闭上眼,只觉他一下一下拼命地捅撞着最深处的嫩rou,神经深处猛地一僵,传出来一阵透骨的酥麻,卷着我的双腿,过电般颤抖起来。

    ——

    天宏的尺寸惊人,快感来得相当猛烈,可我哪敢叫出声来,咬紧了他的肩膀也把一浪一浪的呻吟吞了回去。

    举头三尺便是菩萨。

    今夜做的荒唐事,也只能明日诵完经后香火告神明了。

    我咬着他的肩头,颤抖着叫了出来。仅存的理智让我压低声音,可两腿间通透淋漓的快感如潮水泄洪,席卷崩裂。

    高潮褪去,我早已激了一身的热汗。这下是真真吃饱了,我餍足又无力地搂着他。可天宏还没到,汗津津搂紧了我继续用力cao干着。才高潮过的下身最为敏感,yinchun都被cao得过了熟,哪遭的住他这一番抽插交送。我搂上天宏的脊背,恨不得把他抱进我的身体里去,求饶一般地喊他。

    “天宏…求你…求你了…”

    我的双腿还是颤得厉害,挂在他腰间不住地晃。我越求他便cao得越用力,粗重的喘息声咬在我耳边。他本就讲的一口软糯南音,这下子喘起来好听极了。

    我去咬他的耳垂,白净柔软像一团江米小糕,可爱得很。我的双唇guntang,吻到耳垂冰凉,便舌尖打卷咬了进去,再拿牙齿轻轻地啃。才尝了第二第三下,他便撑着身子叫起来。

    “要到了…我…呜……”

    我仔细瞧他,峰眉紧蹙,唇珠红润,浑身不住地颤。眼见他忍得吃力,我自是心头一喜,我已先他一步高潮过了,肯定也乐意他舒服泄个过瘾。可转念一想,这是我身上唯一一个避孕套,这下泄完,可就再没有把戏做了。

    我便不再咬他的耳垂,赶紧拍着他的背,像摸小猫一样顺着脊椎骨一路摸下去。

    “天宏,天宏,你看着我。”

    他便抬眼,眼尾红红地看进我眼睛里。

    “和我一起深呼吸。不要着急射出来,我们再做一会好不好……”

    我摸上他的湿润的后颈,把他的额头按到我的额前,抵在一起。

    “哥哥…深呼吸…”

    他也很顺从地与我一起呼吸,额前的薄汗与我的碰在一起,蒸起氤氲香艳雾气。下身还阖在一起,我分明感觉到身下嫩rou紧紧裹着他硬涨的yinjing,裹得湿黏guntang,眼前却是天宏深邃漂亮的眼,眼里盛满焦灼的情欲,却又百般忍耐。

    “慢点…慢一点…”

    他垂着眉眼,鼻尖都是薄汗,湿漉漉的,像只俊俏的小马,努力平复着急热的喘息。那颗唇珠努出来,饱满圆润地缀在我眼前。

    他顶着我的额头,一起呼吸、吐息,湿热气息混到一起。我顺着他的脊背,摸到他的腰间,满是淋漓的汗。

    “你…嗯…你还可以吗…”他慢慢地挺动着,粗大的guitou一下一下地碾我内壁的嫩rou。

    我刚高潮完本就敏感,虽是吃饱了,也受不了这一下下不紧不慢地碾动。我只觉内壁一阵快感,两腿间突然舒服起来。

    “天宏…我又感觉舒服了…”我红着脸跟他说。

    他听完便一下没了警戒,一把抓住我的手,宽厚的手掐着我的手腕,按在床板上,他用力抿着嘴,下身开始越动越快。我顺从地接住他每一下的顶撞,满眼只有天宏抿嘴狠命cao干的样子。他抓我抓得用力,连大臂上的肌rou都现了出来。下身肌肤的拍击声愈发响亮,还带着黏糊搅弄的水声,实在是yin荡不堪。下面舒服得要通天,我咬着牙,他的汗从腰间流到我的小腹,湿得一片。

    “我快到了…”

    他终于松了我的手腕,脸俯在我脸颊边上,下面狠命地动。我去搂他汗津津的背,他在我的右耳边粗重地喘气,好听得要命。天宏实在舒服了不只是喘,用力挺动的时候,有时还有一声黏糊糊的“嗯”,如此柔软的南音,就吐在我的右耳边,我哪里受得了,身子越听越酥软,下面好像又要卷来一次高潮。

    我狠命搂着他,只觉浑身通泰般,快感涌上每一根神经,从大腿根卷到脚趾。我浑身不住地颤抖,激烈的呻吟搅在他耳边。眼见他失声叫起来,然后湿漉漉地打着颤,在我guntang过熟的身体里交了个干干净净。

    ——

    等天宏终于射完,床上身上早已是一片狼藉,浑身湿黏,像淋了一场闷雨。他与我轻手轻脚溜去浴室洗了澡,冲净身上暧昧的汗。洗完回来时,他没有犹豫,直接进了我的房间。

    先前也不知道究竟胡闹了多久,我实在累得厉害,两腿发软,挪着步子上了床便颓颓倒下。他坐过来摸了一把我额前的碎发,没有说话,也躺在我身边。

    夏夜未央,洗过澡身上还凉快着,我便把被子拉到下巴,翻了个身定定看着他。

    他抬起胳膊,把我搂进怀里,柔软的唇珠吻到我的额头上。

    他的耳朵白净可爱,还有一颗小痣,我伸手去摸,“天宏。”

    他便笑,笑得露出来下排的小牙,“干嘛这样叫我”,也去耳朵上摸我的手。

    “我就喜欢。”

    我把头埋到他的颈窝里,棉料睡衣上大致是白玉兰皂角的味道,好闻得很。我很快睡着了。

    ——

    清晨他把我摇醒。

    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透。我站在寮房前往山下望,观音殿的香火亮得温暖。

    蜻蜓飞窗山风懒,晨露透晚茶树凉。休管昨夜春宵好梦,小居士出门前倒是记紧了把佛珠戴好。他大步走在我前面,左手摆到身后的时候,腕间佛珠便滑出袖口。我裹紧身上的薄绒卫衣,跟在他身后,走向大雄宝殿。

    夏时漫长,竹深云亮,虫鸣了一个白昼,便是一日无事,落霞垂天。

    谁可知,晚自修静心念佛时,我双手合十,跪在软垫上,在心里默默和菩萨讲告了这一切。天宏跪在我对面,虔诚地低着头,我知道他也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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