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墨无心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皇帝探寻的眼神，时不时就落在自己身上，居功自傲的少年将军与身旁的少女说说笑笑，似乎相处得极是要好，却忽视了皇帝越来越深沉复杂的视线。

    月姬自觉发现了真相，皇帝肯定是见墨无心御前失仪，心生不悦，这对模范君臣估计早已心生嫌隙。

    皇帝：“李德，将这西域进贡的琉璃醴泉赐与墨将军。”

    墨无心正与宫青青说话，却见大太监李德笑眯眯地端着一壶美酒走到自己的桌前。

    “墨将军，张小姐，这是圣上赏赐的美酒琉璃醴泉。”

    李德对这少年将军的语气格外敬重，他当然知道这位小爷在自家圣上心中的地位，不像某些没长眼的人总觉得圣上是因为墨无心的战功才对他一味忍耐。

    皇帝赐酒哪有不谢的道理？墨无心和宫青青站起来一同谢恩：“多谢陛下赐酒。”

    “墨卿，看来是司乐坊排演的歌舞不够精彩，竟不能让你分神丝毫。”

    墨无心回答：“宫中歌舞自然精彩绝伦，令人惊艳，只是今日美人在侧，怎可辜负。”

    “是啊，墨将军年少有为，事事圆满，最缺的便是一位端庄可人的正妻。宫青青乃是大理寺正卿之女，温婉贤淑，秀外慧中，与将军乃是绝配，看来不日便好事将近。”一边的丞相非常满意这门婚事，这件婚事也是他一力撮合。

    如今墨无心在军中颇有威望，不可不防，若是与那强势的家族联姻，那便如虎添翼，更加蒸蒸日上。而这大理寺正卿之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嫁与他做妻，让各方势力都少了很多担心。

    至于宫青青本人，也只能说是中人之姿，也不见得有多少的才华。他甚至都有些好奇，为什么墨无心能够看上她？

    墨无心向丞相遥遥举杯以表谢意：“多谢大人为我和青青做媒，成亲那天定要请您喝一杯喜酒。”

    丞相正要答话，被皇帝冷不丁打断。

    皇帝：“看来今晚的歌舞，并不能让爱们满意，心思不在台上，都在台下。”

    “宫中的歌舞乃是天底下最为精彩的歌舞，臣怎会不喜欢？“对上那双冷气森凝的眼眸，丞相额头竟然有些出汗。

    按理来说，他撮合这桩婚事也是帮皇帝排忧解难，但自从他开始做了这月老，陛下总是对他投来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他冷汗浃背，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难道说陛下并不满意墨无心娶亲？

    可就算再怎么提防权臣，也不可能不让人家娶妻呀。

    大丈夫生于人世娶妻生子，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吗？

    “墨卿，你看这为首的舞姬如何？”皇帝忽然说。

    月姬听到皇帝提到自己，羞得满面通红，她就知道，她这样的美人肯定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少年立于席间，脊背挺直，如竹如松。

    “自然是恍如天人。”

    皇帝笑：“好，甚好，那孤将她赐予你做美妾如何？良妻美妾，雨露均沾，岂不是人生最为快意之事？”

    皇帝在此宫宴间从未笑过，这样一笑起来极是好看，一双含笑的凤眼直直望向少年将军，等待着他的回答。

    月姬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被就当权者随手一指便七零八碎。

    “陛下，我墨无心此生只恋慕宫青青一人，绝不纳妾。我要娶她，她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面对皇帝的赏赐，墨无心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惊喜，反而诉说着对宫青青的情谊。

    可他越是这么说，皇帝的脸色就越冰冷。

    “墨卿啊墨卿，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墨无心恭敬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请陛下成全。”

    沉默在热闹的宴席之间蔓延开来，皇帝不说话，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似乎喃喃自语了一句很小声的话，谁都没有听清楚。

    可站在他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却听清楚了。

    皇帝说：“你让孤成全你，谁成全孤？”

    此话如惊雷在耳边炸起，李德听得心惊胆颤，差点伏倒在地，他望向那仍旧跪在殿中的墨将军，连呼吸都忘记。

    陛下……陛下竟是对墨将军存着……

    一时之间关于后中无人的种种迷雾都一下子拨开分明。

    陛下贵为天下共主，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

    却独独只有一人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