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今天就把我带走」
91.「今天就把我带走」
她的车已经被玲王的管家老婆婆稳稳停在楼下。 柏崎智江坐进去，扣上安全带。 身上依然是拜访御影家时的白色西装。 它早已被洗净熨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液香气，有种高级香水般的清冽。 女人拉开头顶遮阳板的化妆镜，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住一晚了。 车子驶离东京都心，沿着主干道向东行驶。 远处的千叶港渐渐映入眼帘。 前方正是千叶县立美术馆，大片的玻璃幕墙倒映着粼粼碧波。海风从港口方向徐徐吹来，带着几分湿润的咸味。 “智江——！！” 不远处传来少年的欢呼。 他穿着印有海豚线条的白t恤，黑色工装牛仔裤，格纹薄衬衫系在腰间。 脖上还挂着一只白色耳机，浑身上下透着跃动的少年气息。 蜂乐廻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过来，抓住她的手。 “优！她就是智江哦——！” 被牵着手往前跑了两步，柏崎智江同少年的母亲打了个照面：“蜂乐优女士，您好。” “哦呀，叫我优就好！” 蜂乐母亲笑得开怀：“果然和廻说的一样，是个大美人呢！” 她扎着俐落的高马尾，耳朵上打着许多亮晶晶的耳钉，整个人有种不符年纪的青春活力。 “对吧！”蜂乐把脑袋往她颈窝拱：“假期也能见到智江真是太开心啦?” 热情的母子二人围着她使劲夸，弄得柏崎智江有点赧然。 她清了清嗓子，道：“……谢谢。我们先进去吧。” 优的常设展位于最显眼的展厅。 去年在大阪举办的怪物主题展大获成功后，她与县立美术馆签约，把这些原作带回千叶，设立了长期展览。 这个展览迅速成为当地的艺术热点，人头攒动，许多游客都前来欣赏这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 “这就是……怪物？” 智江在那幅近乎两人高的巨型画作前仰头。 青黑的浓雾在画布上肆意蔓延，带着诡异的黏稠涌动之感。 隐约能看见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外界。 那目光仿佛具备某种实质，穿透空气，直抵人心。 “嗯，这是这系列最初的一幅。从廻小学时期就开始创作了。” 马尾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无可逃避的怪物」——大概就是这样的主题。” 画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长时间的注视后有些难以喘息。四周的游客噤若寒蝉。 “智江小姐也能找到共鸣吧。” 蜂乐优侧目看向身旁的人。 她仰着头，褐色的长发垂在胸前，妍丽的面容笼着一层淡淡的冷峭，凝视着那团仿若焰火的浓雾。 出于艺术家的直觉，优总觉得这位年轻有为的理疗教练，内心深处也隐藏着某样东西。 ——或许是无法轻易触及的某种隐秘存在。 目光一转落在了不远处的儿子身上，少年双手枕在脑后，神情无忧无虑。 蜂乐优叹了一口气。 【想要得到这个人的话，现在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喔，廻。】 ... 最后，三人在美术馆一层的咖啡厅里签好了协议。 “太好了，廻。” 蜂乐优揉了把儿子的脑袋：“终于找到可以一起开心踢球的伙伴们了。” “和同龄人一起训练比赛，也是一种很好的成长。” 智江补充着：“请放心，Blue Lock已经获得了全球各地赞助商的支持，说不定很快就会在国内掀起革命。” “……革命？” 少年将拉面塞入口中：“唔，只要能和洁他们一起踢球，还能见到智江就好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他突然抱着手机惊呼：“明天大家要在涩谷团建！我也参加参加?” “智江也一起去嘛！” 少年抬头，一脸期待。 “我就不了，千切的母亲这几天正好在东京，我明天得和她见面。” 不然她就得跑到鹿儿岛索要签字了。 “这不是顺路嘛…千切也答应要来哦！” 少年握住她的手，蜜黄色的眼睛从下往上看：“我想和智江多待一会儿?” “对啊，可以在千叶转一转呀。” 马尾女人也笑着劝道：“不如在家里住一晚，明早你们一起走好了。” “真的很感谢。” 智江回绝：“但我今天得回东京，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要走了。” “那今天就把我带走吧！！” 蜂乐廻“噌”地站了起来，身子前倾。 在周边食客投来的视线中，他微微垂头，齐刘海在挺秀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不要这么快分开……智江……” 女人瞪大眼睛，捏着叉子的手都忘了动作。 蜂乐优也愣了几秒，随即低声一笑。 “智江小姐，你方便吗？我认识几个人在东京，可以让廻去他们那儿呆一晚。” “……载一程而已，说不上麻烦。” 智江微微皱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蜂乐，你确定今天就走？” “嗯！”少年立刻抱住她，柠黄色的发尾跃动着：“我马上就回家收拾行李！” 就这样，女人开车将二人送回家。 少年飞奔上楼，屋里随即响起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大动静，站在门口都能听得分明。 “抱歉，久等了！！” 蜂乐气喘吁吁的，怀里抱着一只鼓鼓的单肩健身包。 临走前，马尾女人突然拉住他，往兜里塞了些什么。 “那～一路顺风！” 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车子轻轻打火，驶上柏油路。 少年一直探头探脑，环顾四周。 “智江的车里好空啊。”他开始在包里翻找：“我就知道这个会派上用场——锵！！” 是一只蓝色的塑料海豚。 他将挂件系在后视镜下，满意道：“好啦?” ……这家伙都带了些什么啊。 智江敲敲方向盘，问：“你想去哪里？” “喵？” “不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蜂乐廻的脸上绽出一个笑。 他咧着一口净白的牙，蜜色的瞳中流淌着毫不掩饰的浓烈喜悦，眉毛用力地随着眼梢扬起。 “我喜欢你！智江！！” 被这双赤诚的眼睛看着，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你就是他整个世界的最中心。 “……所以。要去哪里？” 女人语气平淡，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 少年带着她到处乱转，先去了小时候常去的球场，又参观学校，连经常钻的桥洞都介绍了。 最后才带到一个可以算是景点的码头，舒舒服服地吹了会儿海风。 木质栈桥延伸向海的尽头，站在最远端可以俯瞰到对岸的三浦半岛。 四周没有围栏，左边一排照明灯柱，用细细的电线相连。 暮色不断下坠，从浅蓝过渡到橙色，一点点被天际吞噬。 “小心，别掉下去。” 柏崎智江瞥了一眼蹲在桥边的圆脑袋。 “没事啦，我水性很好～” 蜂乐廻笑嘻嘻地回应，手掌刚好迎上了一朵浪花，水珠溅了满手。 “听，我手里有涛声哦。” 涨潮了，浪花拍打着栈桥边缘。 柏崎智江挑挑眉，没想到这个国语白痴还能说出这么诗意的话。 “天要暗了，走吧。” 二人基本上是边开车边逛，慢吞吞地向着东京前进。 下了高速公路，柏崎智江将车子拐进旁边的一家快餐店。 玻璃窗内陈列着各类简餐，服务员动作熟练，点单、装袋一气呵成。人们来来往往，几乎都是打包即走。 "要什么？" “菠萝披萨?” 等餐期间，刚好来了电话。 女人示意蜂乐先吃，推开玻璃门：“您好，这里是柏崎。” “……智江？” 熟悉的清洌声线传来，她顿了顿：“豹马君？” “嗯，是我。mama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 他似乎有点紧张，故意压着嗓子。 “你明天要来我姐家对吧？所以想问问你喜欢吃什么，免得不合口味。” 大赛结束后，母子二人暂时住在千切jiejie的家中，正好借机在东京旅游。 “什么都可以，不用特意准备。” 女人走进一旁的便利店，目光扫过货架，随手抽走一包西瓜爆珠。 咔嚓。火苗舔上了烟梗，瞬间燃起。 “那个……” 对面传来一声吞咽，少年的声音低低飘进她耳中：“我其实是想问……你还生气吗？就是……” 黄昏的余光隐去，街灯一盏盏亮起。 柏崎智江眨了眨眼，想起那次在诊室的偷袭。 她还用头绳绑着他的来着。 “我们都好久没有独处了。” 他轻声央求：“明天签完字，可以和我出去约会吗？” “你们不是有团建么。” 智江咬破爆珠，微甜的味道在空气中缭绕。 “一起来玩吗？结束后我们再……” “智江——”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蜂乐廻带着一贯的笑容小跑过来。 在女人要转身的瞬间，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肩头。 “唔——在和谁聊天呢？饭都要凉了。” 温热的气息掠过颈侧，他将耳朵贴上手机。 “...” 听筒里一时沉默，像是也愣住了。 “呐～告诉我嘛?” 少年的手臂悄悄收紧，笑意更浓：“是很重要的人么……” “……智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