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亲吻的感觉一点也不坏

    片山和树完全不知道他的爸爸担心了什么东西。

    从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以来，他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上学的日子里每天跟着松田一起出发去学校，午餐的时候和松田、萩原一起吃便当，放学之后他们会去秘密基地。松田和萩原喜欢拆东西装东西玩，他没那么灵活的头脑，所以总在旁边旁观或者打下手。

    偶尔他们有空的时候，萩原会兴致勃勃地让他把翅膀变出来看。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们很快确认了片山和树的特殊之处：他飞起来的时候可以带动两个人的重量甚至更多，他的尾巴比他的手的力气更大，他头上的角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这些器官都可以变出来和收回去，但为了不弄坏衣服，他每次必须都把这部分皮肤裸露在外。

    ——而直到松田和萩原十七岁、片山十六岁那一年，他们才终于知道魅魔是什么东西。

    ＊

    起因是萩原从相熟的前辈那里拿到的“好东西”。

    是奇怪的漫画和杂志，对方一股脑儿塞给了他好几本，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男生必须学会的东西。

    头一本是杂志，杂志的封面上是只穿了三点式泳衣的性感女性。松田才拆开来就有点脸发红地把它丢回萩原头上：“这是——”

    萩原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紧张：“是好不容易拿到的……小阵平不要乱扔啦！弄坏的话还回去就麻烦了。”

    而片山和树反而是最没有感觉的那一个。

    他低头捡起一本放在旁边的漫画，然后一下子被上面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心跳☆我和魅魔女友相处的一百天》

    “……咦。”他举起这本漫画，“上面有写到魅魔这个词语。”

    松田和萩原立刻围了过来：“哪里？”

    “——写了什么？”

    终于可以搞清楚片山和树的种族问题的高中生们——其实这几年已经快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毕竟片山和树除开能变出翅膀尾巴和角、除开视力、听力、嗅觉味觉触觉什么的比正常人更好一点之外，他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但正好看到了有漫画里提到这个种族，当然也要仔细地研究一下！

    漫画上印着“R－18”的字样，于是松田把片山抓住：“萩，你先看——和树才16岁呢。”

    “……阵平哥和研二哥也只比我大一岁，”片山和树抱怨，“也让我看看啊。”

    ——虽然这么说，但他没有反抗。

    他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面前总是特别乖巧、就像是当初总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尾巴那样，这么多年以来也一直没有变过。

    而萩原和松田仿佛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萩原坏笑着把漫画在片山和树眼前晃了晃，然后低头翻开。只看了两眼，他就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片山和树。

    “……？”

    “……唔，没、没什么……”萩原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磕绊了一下，他低头继续读下去，但不管是松田还是片山都能看到他逐渐开始发红的耳朵。

    “看到什么了？”松田问，“所以魅魔是什么？”

    “……嗯。”萩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虚弱，“这里写着……应该是，恶魔的一种……”

    “就是西方神学里所说的恶魔吗？”片山认真地卷起自己略长的刘海，“唔，我会变成坏人吗？”

    松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可能。”

    “……不是这种意义上的。”萩原抬起一只手捂住脸，“嗯……西方的说法是有其中罪孽，什么暴食、贪欲……魅魔，对应的是色欲这一种——”

    他卡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而松田茫然地眨眨眼睛。

    他在下一秒钟松开了抓住片山的手：“……诶，等等、这个……是说——”

    “——我会变成……变态？”片山和树呆呆地问，“或者……变成很急色的类型？”

    “不是。”萩原有点自暴自弃地把漫画递过来，“这只是漫画……我不知道，小和树……你有过、嗯——觉得饿之类的状况吗？”

    他发誓自己只是随意地询问。

    但片山和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有。”他几乎是急切地把漫画抓过来翻开，“我吃很多东西也感觉吃不饱、总觉得还想要别的——”

    他的表情凝固住。

    ——白底黑线的漫画，精美的线条和看起来明显不符合人体生理知识的曲线。那个头上顶着角背后长着尾巴的女性魅魔（？）吐出一截舌尖，伸手半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巨大的欧派——

    “——真是愚蠢啊……我可是魅魔，要吃男人的jingye才能吃饱哦。”

    她的身边，方形的格子内书写着这样的心声。

    片山和树：“……啊？”

    他震惊到灰白。

    ＊

    “这个、不对、不是——”

    几分钟后，他看起来还没缓过神来。

    低头把那本漫画中的这个篇章看完的松田阵平：“咳……所以，她和你一样有角和尾巴，也是魅魔的种类……”

    “我算一半吧？”片山呆呆地说，“而且我是男孩子，她是女性魅魔……”

    “但其实……还挺符合名称的。魅魔这样的生物——听起来就很色色的……”

    “研二哥！明明你是看了漫画才这样想的！”

    “但小和树自己也说自己总是吃不饱啊！”

    “……”

    片山和树说不出话来。而脱口而出这句话的萩原研二看起来也有点后悔。

    “……我不是说小和树一定就是这样和漫画里一样。”他捂住脸，“但……小和树，确实是这样吗。一直都觉得饿……”

    片山和树还有点呆呆的。

    “……嗯。”他无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萩原研二，“是从那天变出翅膀之后就隐约会感觉到的。吃三个汉堡也没有办法填补，会觉得需要的并不是——”

    ——人类的食物。

    那是从八岁那一年就开始忍受的饥饿。

    身体本能地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东西，但他模糊地不知道该怎么样追寻。应该说出口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又总莫名其妙地把它咽回去。

    片山和树安静下去。

    “……说不定真的像是漫画里的一样。”在片刻之后，他喃喃地说，“要那样才能吃饱。这样……要怎么办啊。”

    从来都生机勃勃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

    他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又慌乱又害怕：“……我、这样下去——”

    萩原研二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话说回来，再怎么样，突然得知自己一直感到饥饿的唯一解决办法是这样，换成是谁都不可能好好接受吧。

    他有点无措地挠挠脸：“唔，小和树——没关系，只是……这是生理需要嘛，就像是人需要吃饭一样，你需要这个也只是很正常的——”

    “……才不正常。”片山低声说，“先要喜欢男生、然后还要……像是漫画里画的那样——那样、不是很变态吗？”

    “有什么好变态的。”松田看上去表情还有点恍惚，他下意识地反驳，“只是亲吻和zuoai而已。成年人必然会经历的选项吧？”

    “……但如果要、用……jingye才能补充我的——”片山和树羞耻得几乎说不下去，“那我岂不是要和男生做这些事情吗？”

    萩原：“……同性恋嘛，jiejie的同学好像就有这样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小和树不用太紧张啦。”

    “……不是奇怪的事情吗？”片山和树呆呆地抬起头看他。

    ＊

    黑色的细软的头发，带着点微微卷的刘海搭在额头上。

    当那双眼睛带着点惶恐地望过来的时候，萩原研二不知道为什么呆住了。

    ——很好看。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点颜控，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也是他会轻易地和松田阵平和片山和树成为这样好的朋友的原因之一，但——

    ——真奇怪。

    ——心脏在砰砰地乱跳。

    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萩原听到自己带着点恍惚和犹疑的声音。

    “嗯。没什么好奇怪的——要试试看吗？”

    “……诶？”

    片山和树有些无措地眨眨眼睛。

    他看着萩原研二靠近，他感觉到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他能感觉到呼吸吹打在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逃开，就像是自己也在期待一样，他有点紧张地闭上眼睛。

    而站在一旁的松田阵平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柔软的嘴唇贴合上来。

    在闭上眼睛、视野变得一片黑暗的时候，片山能感觉到萩原的嘴唇的柔软的程度。

    最开始只是浅浅的贴合，然后就像是察觉到他毫无抗拒的意愿那样，他感觉到萩原含住他的下唇，轻柔地吮吸着。带着点湿润的气味覆盖住他，然后他听到带着点喑哑和急促的声音。

    “小和树，嘴、张开一点？”

    片山和树顺从地张开嘴。

    他迷迷糊糊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样，但身体本能地听从了萩原的要求。

    而在嘴唇张开的时候，有一块湿滑的软rou顺着齿缝溜了进来。

    干燥的贴合变成了湿漉漉的亲吻，口水在混乱之中顺着贴合的地方滴落，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渍渍”的声响，片山和树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用鼻腔呼吸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像是缺氧一样地身体发软——而在口腔内里，属于萩原研二的舌头在胡乱地、笨拙地搅动着。

    他无意识地发出一点轻软的哼鸣声。

    而捧住他的脸的手放开。手臂环住他的脊背和腰，防止他不受控制地滑下去到地上。萩原专注地、像是在尝试一样地亲吻着他——直到片山和树因为觉得窒息而下意识地用手推他，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片山和树。

    他舔了舔嘴唇。

    站在他面前的片山和树几乎已经站不住。他的脸一片通红，嘴角还有一点暧昧的唾液流淌出来。那双眼睛有些湿润、像是因为刚才找不到换气的方式而缺氧引发的结果。

    “——你看，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萩原轻声说。

    片山和树有点晕头转向。

    他可怜兮兮地“呃、呃”了两声——而萩原竟然仿佛还觉得这样不够作为证据，又转过头看向松田阵平。

    “小阵平要试试吗？小和树的嘴唇——亲起来感觉超好的。”

    在片山和树茫然地投过来眼神的时候，松田没有拒绝。

    ——相比于已经偷偷和同级的女生尝试过这样的事情的萩原研二，松田还是第一次尝试和别人接吻。

    他的动作带着点急躁和笨拙。嘴唇贴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还是萩原在指导：“唔，把舌头伸进去……去撞小和树的舌头。舔舔他的最里面……”

    他站在片山和树背后抬起手支撑住已经腿有些发软的幼驯染。

    “会讨厌吗？被男生亲——这样的事情。”

    而当这一次亲吻结束后，片山和树望向他们的眼神变得闪躲起来。

    “……不讨厌。”他小声说，“但这是因为是研二哥和阵平哥啊。”

    “那不就好了。”松田的声音也有点哑。

    也还只是刚刚升上高中的少年的表情带着点新奇和无意识地欲望。在这个时候，他大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出口的代表着什么意思。

    “既然可以接受我和萩，那——在你找到恋人之前，我和萩可以帮忙。觉得饿的话——就好好向我们求助啊。”

    片山和树：“……诶？”

    萩原研二：“嗯——当初不是就说过吗？我和小阵平都会好好照顾小和树的……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和小阵平永远都在哦？”

    片山和树：“……”

    ——直觉中，他意识到“照顾”和“帮忙”并不是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在某些方面总显得有些幼稚的片山和树，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自己的两个幼驯染要更加成熟。他隐约意识到，这个时候如果答应下来，未来或许会走向他们都没有设想过的方向。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的亲吻之后，身体总在叫嚣的饥饿感、虚弱感……好像被抚平了一点。

    “……嗯。”

    他小声说。

    “那就——拜托研二哥和阵平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