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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佣有些害怕地传完了国王今夜不归的口谕,忐忑地抬头看向坐在桌前的王后,不知道对方是会大发雷霆还是伤心垂泪。 然而后者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翻着那本厚厚的写满医学专有名词的书:“知道了,你出去吧。” 女佣应了,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身补充了一句:“对了,国王陛下让王后您记得换药,”她指指自己的脖子,“这里的。药就在抽屉里。” 白居易想起白日里柳宗元的话,因此有意道:“你帮我来吧。” 小姑娘听罢连忙躬身:“这种药名贵,我们是碰不得的。还得劳烦您亲自来。” 大祭司确实没撒谎。 遣散了下人,白居易才慢慢把脖颈上的绷带拆开,这药效果确实奇佳,只过了一天,伤口就已经结痂得差不多了。包扎的人细心地做了清理和消毒,到现在已经觉不出疼痛了,只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已经融合进他的血液,此刻那股带些冰冷的雪竹气息便毫无遮掩地逸开。 如果真的是他…… Omega对自己的Alpha会有本能的依赖和信任。方才乍听柳宗元一番话,他下意识地就会去相信元稹事后的愧疚和呵护,即使刚刚试探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也并未感觉到意外。 简言之,自己内心深处依旧渴望国王。 可他今晚为什么不回来呢。 卧房里的桂花龙井气味悄悄变浓了,带着隐隐失望的潮湿感,像湖边湿漉漉又软绵绵的小雨。白乐天坐在床头,头一次看医书看得烦躁,喉中一口气哽在胸腔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遂“啪”地合上书,把下半张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们俩昨夜一通胡闹,被褥自然已经换了一套,上面的雪竹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王后低头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总算嗅到了浓烈些许的气味。 ——是从自己身上散出来的。 白居易面上一烫,又想起昨夜自己在发情期cao纵下予取予求的样子,饶是身边无人,还是没忍住把脑后的长耳捞过来遮住脸。 先前常听家中长辈说,Alpha和Omega生来互补,对彼此有莫大的吸引力,而食色性也食髓知味,双方在结合时都会得到身心的极大满足。彼时已有婚约却还是少年的白二十二很不以为然,他和刘家的刘二十八私交甚厚,而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自己闻他身上的桃花味道信息素和闻真花并没有区别,遑论从中辨别他的情绪,更不用说起到情欲上的挑逗。 可是元稹不一样。国王在易感期的信息素一压过来,他眼角就泛红。 不能再想下去了。王后颇有些忿忿地翻开那天随手从书架上拿的书,尺寸很小,封皮是很典雅的深红色,可是没有书名。 白居易有些困惑地翻开,书开篇就引进了南境地区的一对夫妇,所叙并无特别,只是文风秾艳狭窄,都是些夫妻的闺中私语。他没什么兴趣,索性一次性往下多翻了几页—— 入目就是大片直白的用词,在泛黄的纸页上绘声绘色地描写着房中事的细节,甚至还配上了插图,全是纠缠不清的人体。 白乐天霎时就像被烫了手,把那看似正经的禁书往抽屉里一丢,又匆忙吹灭烛火,揣着满腹心事和纷乱思绪,在大床边缘蜷缩着裹成了一个昏昏欲睡的兔球。 书房。 国王的桌面上堆着如山高的信件和文书,烛台上的蜡烛疲惫地烧着,已经日薄西山,熔成了十分难以描述的形状。 元九年纪轻,又刚刚上位,国境内几位分封的公爵中自然有人不服他的羽翼未丰,上书要兵权的要兵权,税收却是一拖再拖,更有甚者隐约察觉到这童年婚约感情基础的缺乏,已经把手伸到了他内宫。 字里行间乍一看全是恭敬和奉承,实则已经初露野心和反叛的雏形。 元稹一整晚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一旁的侍从来为他更换蜡烛,红色蜡油燃烧,象征皇族的玫瑰香气在室内愈发浓郁。国王却被这缱绻厚重的香气扰得心烦,把笔搁下,对着正准备退出去的侍从道:“换一根蜡烛。不要玫瑰的。” 侍从察觉到国王心情不佳,怯怯问:“陛下,那要什么香的?” 元微之头疼地按了按太阳xue,一句“随便”还未出口,大脑却在一片疲累混沌中蓦地想起一张漂亮的、潮红的脸,王后的信息素在他周身淅淅沥沥下着雨,把凌厉风雪都淋得慢了,他的竹叶之间落了被细雨打湿的金色细小花朵,用温热的芬氲拥了他满怀。 他忽然很想吻他。 “抱歉陛下,您是说……桂花吗?”侍从有些没太听清国王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回答,而国王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地点了头。 熟悉的花香蔓延开,被烛火一烤反而少了原本那种清淡,细密的甜腻萦绕着笔尖,让书写速度都加快不少。少年国王的回复在牛皮纸上被火漆印封住,再由信使连夜送往大陆各地。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而沉默的对峙,白狼必须拿出和他父祖如出一辙的魄力和决断,才能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权贵。 桂花的气味让这磨人的夜晚缩短了。国王处理罢所有事务,窗外银钩高悬,已经是深夜了。原本他是想着,自己易感期还未完全过去,王后昨夜刚被自己咬伤,他担心控制不住又是把人没分寸地一阵折腾,再者事务也确实多,就又灌了一次抑制药剂,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可是现下借由一支香薰蜡烛而破土而出的莫名思念让他想放弃这种克制,药石无医。 元稹把桌面收拾好,屏退了左右,悄悄推开了寝殿的门。白乐天不喜欢休息时身边留人,元微之又有意放轻了动静,因而一路过来除了长廊上的烛火,没有任何东西被惊动。 元九脱下披风踩过地毯,他的垂耳兔已经睡熟了。国王并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对于Omega来说是上好的安神药,因此连呼吸都放缓,伸手去轻轻拨开他盖住了一半脸庞的兔耳和颈侧的长发,看到伤口确实又被重新仔细包扎好了才放下心来,更了衣在他身侧躺下。 他的脸……刚刚手指无意中蹭过的触感实在太好,国王没忍住,冒着扰人清梦的风险又上手轻轻摸了一下。 元稹现在才意识到,白居易身上的桂花香气其实是任何香烛都难以模仿的,那种有如实质的流水一般的气味和他这个人一样,柔软又清淡,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去靠近。 于是Alpha伸手把他的桂花龙井兔子抱住,睡梦中的Omega感受到热源和令他安心的信息素,下意识地又埋头蹭了蹭。 他们相互依偎着,一直到天欲破晓。 侍从在卧房前踌躇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正想敲门提醒国王参加和财政大臣的会议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国王从中走出来,见侍从有些好奇地望过来,冰冷的风雪气息一盖,周身柔软的桂花味道被不着痕迹地掩藏起来。 侍从慌乱地低下头,在国王身后亦步亦趋地到了尚且空无一人的会客室。下一秒,就听见元稹瞥了一眼怀表,声音和信息素一样冷峻。 “告诉他,要是再敢迟到,我就让他永远没有下一次。” 白居易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心情颇好,在洒满阳光的书桌边写信。 他虽然离家并不算久,但白行简是个粘人的性子,又刚刚进了骑士团,昨日便写了洋洋洒洒的一长串,字里行间隐隐透露着对艰苦训练的幽怨。白乐天一边给他回信安抚,一边又实在忍俊不禁——阿怜最好只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这么大人了还幼稚撒娇,要是被自己那位刚当上骑士长的发小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嫌弃。 算起来,当今陛下的年纪,还比他小上一些呢。 是本体物种的原因吗……怎么元九看上去比阿怜还成熟。王后胡思乱想一通,用紫薇花的火漆印把信封封好,走到门口正打算交给小女佣,就听到门外的说话声。这声音叽叽喳喳,好像有意压低了,却压不住那种窥探多事的丑恶嘴脸。 “……真的假的,新婚第二夜就腻了?” “陛下亲自传的口谕呢,昨晚压根都没回来。要我说,长得好有什么用?性子淡,又一幅骄矜样子,哪里会伺候人。” “大祭司不是说他们的匹配度很高吗?” “大祭司才比陛下大几岁?年纪轻轻出错很正常。再说了,这种玄乎的事情也能说得准?只是白家恰好是最方便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什么呢!”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我看你们都是闲着没事干,以为殿下在里面听不见么?” 恼人的低语声终于消失。小女佣拉开门,发现王后就立在门后,垂着眼睛,看不出喜怒。小姑娘悚然一惊,脸色有些发白:“王后……” “没关系,”白乐天神色如常,甚至还笑了笑,把手里的信件递给她,“这是我寄回家里的信,麻烦找人帮我送去。” 女佣应下,可王后的脸色实在无懈可击,只好暂时摒除了疑窦,转身小跑着消失在长廊尽头。 白居易在原地低头站了一会,很努力地把喉头那点涩味咽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转身回房—— 却嗅到身后盖过来的雪竹气息。 元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却没有出声,见他诧异地望过来,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握住他肩头,半揽着把他带进房门,落锁。 白乐天仔细嗅了嗅他的信息素,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上一次混杂情欲的暴烈,冰冰凉凉,甚至带着一点柔和。 “你先坐下。”元稹和他相并坐在床沿,伸手撩开王后脖颈后的头发。白居易当他是要和新婚那夜一样去扯自己的衣领,不太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孰料国王手一顿,只是放轻动作拆开了他脖颈上的绷带,他那夜虽然被咬出了血,所幸伤口并不深,被这草药养了一日多,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元微之的手指抚过血痂掉落之后新长出的薄薄一层浅粉色的皮rou,乌黑的长睫垂下来,几乎能看出委屈。 “抱歉。”国王轻声说。 白乐天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他是他的所有物——整个宫廷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他贵为一国之君,没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因此王后只是轻轻摇摇头,垂着眼不去看他。 Omega的视线落到自己撑在身侧床褥的手上,Alpha的手指轻轻靠着他的,然后温热的手掌把他的手整个包握住,接着他闻到空气里浓郁的雪竹气息,温度攀升了一点,若有若无地勾着,本能让王后心里微微发痒。 纵使白乐天没什么经验,他也察觉到,这是Alpha求欢的信号。 但是元九这一次很有耐心,也很温柔,他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少年Alpha那样,有些生涩地和自己的Omega额头相抵,确认对方没有逃避和反抗的意思,才敢蹭蹭他的鼻尖。 白居易被他的小动作磨得没了任何脾气,还没完全结束的发情期一点即燃,因此当元稹试探性地来吻他的唇时,他闭了眼,抬颌迎合过去。 潮湿又温热的唇舌交缠,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把理智全部融化。日影懒散又暧昧地穿过床帘透进来—— 即将又是半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