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养的越久，越有情分

    暴雨哗啦哗啦砸在房顶时，最宜躲在天涯海阁。恢宏的穹顶由黄金包裹，屋檐下，还有陨玉磨的瓦当。

    塔针触器的间歇性嗡鸣传入，在半圆穹顶里反弹，共振、放大，在深蓝星夜下，像喃喃地呼唤，往浩渺的银河深处，漫无目的、又恋恋不舍地呼唤。没有星月的时刻，像失心的疯子，宣泄咆哮，不用思考得失利害。

    文牍都被搬至此处，在地板上堆成摞摞小山。如果由【云母】来批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为节省晶核，七年之前，它已经被关闭。只在十三巫要大卜时，才会启动，而那样的热闹，或者说危险，也是三年一遇了。

    军报抄本也在其中，单独放在铜函里，由文丑恭恭敬敬奉上来。你厌厌看了一眼，没接。

    议事会把你席位撤了快一个月，只是循成例，把抄本送来过眼，反正，也不让你话事决断。

    文丑干站了一会，把铜函放在你书案左边，活动下臂肘，兀自取了八宝格上的药膏和绷带，   依着明窗前的长榻坐下，开始给自己换药。

    你歪在穹顶正下的宝相花主座，斜靠一堆引枕背枕，听着雨声，慢慢翻《山经》。

    “不去烧刘协刘虞的热灶，跑我这蹭药？怎么，断首四千余的殊勋，够不上去神农炉里煮一圈？”   瞥了他一眼，你回目提笔，在经文上删注。

    文丑呲牙，把药膏抹在左翅伤口，又盯着那黑焦渗血裂口，浅浅一笑，“他们都知道，末将是殿下的人。用您的人，还让您不痛快。自然得早早打发回来，伺候好了，让殿下消气。兴许……”   他缠紧绷带，昂首蹙眉，嘶得幽幽楚楚，极不正经。“殿下怜惜则个，翻了篇，过几日，再好好儿和他们谈，重回议事会。毕竟，这仗终是不能长久打下去。黑山军、人族那边，更想和殿下见面……”

    “倒是公忠体国。那头战场上下来，带了伤，还能奔这头的场子。”   你吹干墨迹，举臂接住刚飞回的绣云鸢。“觉得你的脸很大么？这么管用？”

    他把药膏放回，除了护心镜和腹甲，跪在五重阶下，低头顺眉，凤目涟烟滴露，由下往上转，“殿下但给奴一分脸，就是十成十的抬举。那头的仗，是不得不打，这头的仗……寤寐思服。”

    你不说话，带着甲套喂鸢。这鸢碧瞳乌冠，是少府培育的新种，飞得更高、更远，食性也更凶猛。他思忖了一会，弯下腰身，手膝覆地，爬过冰凉的金砖、纹云日月纹的绒毯，停到你丝履无着的脚边，又往前探一点，被你一脚踢在心口。

    劲道已收了七分，偏这具孔雀半胎霎时绞眉长哼，新缠的白绷带渍开蓝色的血花。

    虽是有血脉的压制，但伤得有这么重？你心头微刺，要收回脚掌，却被他按在胸口。脚心下，胸腔起伏。蓬然的温度，透过破损的襟口，捂热微凉的脚趾。

    他平复呼吸，双手裹了你足弓、脚跟、脚踝，轻轻摩按，“殿下新得的鸢，用着可趁手？若性子太烈，冲撞尊体，不如用回旧鸢？”

    并非不能理解他的选择，总归是形势所致、策略分殊。然而你讨厌不可控的自作主张。被背刺的感觉一直窝在心口，随了踢出去那一脚，只是宣xiele两分。

    “都挺趁手。”   瞥了他微凝的面色，摘下指套，   “新得的都凶。养久了，性子就顺了。”

    “那不是养的越久，越有情分？”

    他仰着头，定定看着你。你啜着头青的葭萌。两厢沉默。等过了半盏茶，穹顶上一道惊雷轰隆，你往回抽腿，“酸了。”

    眉头松展，喜意浮上他眼角。托放你脚掌，欺身靠近，“奴给殿下按一按？”

    你没答话，倒是开了铜函，翻阅军报。翘了嘴角，他捕捉着你表情，大掌覆到你脚踝。

    不得不说，这种事情，伺候人的事情，他比阿蝉还细致得很。察言观色，温柔小意，明明是有主意有心思的，正经事干起来冷血手狠，又惯会又自宛魅做态，邀起宠驾轻就熟。

    枕席间做派，则更放诞不驯。不论是被压，还是强压，用了美色和强横的体魄，拉哄了你在数不清的时间、地点、场合，试了一个又一个荒唐的体态，，完全没有廉耻负担。

    就像现在，肌理经络上的按压，不能说不合章法，但又确是暧昧缠绵。然而，这些时日，撑破天，案牍劳形罢了，羽人的体魄，哪用得上凡人的休养伎俩。

    心知肚明的冶戏……动辄千万福祉的事劳心劳力惯了，总得有些赏心悦、无关宏旨的消遣。就是这般十成十的佞幸，大义上头，倒正得不能在正。你是喜欢的。

    于是当裙裾堆叠，腿上一沉，温热的呼吸与软密的发辫扫过膝盖，你只是捻了捻微黄的皮纸，   托腮倾斜腰身。掌心上的颊鬓漫开薄红，未醉而微醺。颀勃的杵物与圆鼓的囊袋，碾滑足弓和胫腓时，你咬了茶盏，饮下最后一半绿茗，不轻不重踩回去。

    ”唔嗯——殿下是知道的……这儿的甜茶，是末将最好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