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0·宴会邀约

    启明星登场。

    卸下担子的希维拉辗转于各地，寻人的同时也捎带手的解决重新扰人清闲的吸血鬼；有亲自动手的，也有从旁协助的。每每遇到顽强抵抗，叱责他该为这种背叛行为感到羞愧的时候，他只是轻嗤，再多补上一刀。

    他也开始学着在各个酒馆间流窜，品尝酒类，聆听各类信息，连带感叹艾尔莉塔给予的经验；酒馆确实是小道消息的发源地，只要稍加辨别便能寻来自己想要的信息。

    就像今天听来的这条。

    一名园丁抱怨要挖的坑越来越多，想不明白贵族老爷们哪有那么多树要种；另一个布匹商贩说你们那里的贵族老爷们最近开始流行在家里挂厚重的窗帘，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不难受吗；而一名医生则说这哪算稀奇，那里的人要么不生病，要么死得早，简直两个极端。

    “主要是贫血，浑身上下咬的全是窟窿，跟遇到故事书里的吸血鬼似的。”医生的这句话直接切中要害。

    希维拉不动声色地付清酒钱，立刻动身前往他们口中的城市，他相信以艾尔莉塔的正义感一定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会成为她最好的助力。

    等真到了，希维拉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吸血鬼的根系深深扎住于上层贵族，几乎不可撼动。再这么发展下去，这座城的所有人最后的结局只有两个，同流合污或者成为食粮。

    “该死！”希维拉为此没少咒骂，几百年的高压政策在这个时候起了反效果，没了管束后得来这样的结果，压抑许久的吸血鬼大肆妄为，弥补过去的缺憾。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吸血鬼猎人的踪迹，然而这群人隐蔽得太好，混在人群里难觅其踪，无法从现有的线索中判别要找的人是不是已经加入他们的队列。有几次反而是他差点暴露踪迹，只能暂时避开这群人。

    如同无头苍蝇在城中乱晃了几天后，希维拉决定先做好自己的事，他用现有的身份捏造了一个不讨喜又性格古怪的乡绅角色。为了更好的塑造这个角色，他有意搬到城市的边郊，甚至连一名仆从都没雇佣，只有几个临时跑腿，彻底断了别人探听的机会。几乎就是在说，想知道我的一切就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极尽傲慢之色。

    他一并剪短长发，贴了假胡片，戴上单边眼镜简单的伪装了一下自己。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阴郁的老绅士，下垂的嘴角更把他的样貌带得与漂亮二字相差甚远，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害怕与他对视。

    这就对了。他想。吸引注意又惹人厌烦和恐惧，这就是他的目的。

    相安无事的一个多月过去，贵族们终于施舍给他一个出门的机会，邀请这个光顾着打理后花园的土老帽参加他们的宴会。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希维拉嗤笑一声，这封信来得比他想得要晚但还是来了。他捻着颇有厚度的邀请函，烫金的精致信封由火漆严格把守，但里面装的确是最邪恶的欲。

    希维拉太清楚吸血鬼脑子里想的那些龌龊勾当，突然出现的富有乡绅正是最好的肥羊。对他们来讲，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绅只用长生不老这个最具诱惑的饵便能让猎物死死咬钩，再逐步榨干所有价值然后顺手扔给饥饿的新生吸血鬼。在废物利用上，吸血鬼有自己的一套美学流程。

    “也不怕引来的是真正的狼。”他露出獠牙，轻蔑道。

    他随手拿过一旁的拆信刀划开信封抽出信纸，特殊工艺的纸张上烙有奢侈的鎏金工艺，正面写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洋洋洒洒写了整页纸，只在最后一段说明来意并附上一句恭候您的大驾光临，再写上落款；而下一张便是更加奢华，镶有贵重宝石的淡紫色邀请函，上面详细写清了宴会地址和时间，并指明受邀者。整张邀请函除了呛鼻的熏香外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异常。大概只有特地强调的“务必在太阳落山后前来”最为惹眼，生怕别人看不懂寓意。

    希维拉留下邀请函，剩余的被他一股脑地扔进壁炉。“这次的对手颇有头脑，我得小心点。”猛烈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脸照得阴晴不定。

    临近傍晚，希维拉穿上得体的老派礼服，让自己显得更土气，更不苟言笑，衬得上现在的身份。

    “艾莉是不是已经到达这座城了呢？她今天会来吗？她会认出这个样子的我吗？”希维拉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的犹豫，几百年过去了，艾尔莉塔从没找过自己，八成早四处逍遥去了。或许又找了新的伴侣。

    他赶紧晃晃头把这点糟糕的想法甩出去，继续自言自语着：“希维拉你这是第几次了？为什么不能相信她？艾莉肯定只是被一点小事耽搁了，既然她不来我就更该去找她。”这样的话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几经变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但中心思想从未改变——相信艾尔莉塔没有丢下他不管。

    重新调整好心态，希维拉在门厅等待太阳落山的一刻，拿起门口的手杖动身上路，他倒要看看吸血鬼对他会施展什么手段。

    然而事实却与他设想的恰恰相反。

    希维拉的到来没有得到热烈的欢迎，只是门口的念词通知来人为何者时获得了寥寥目光——讥讽、嘲笑，更多的是在看好戏。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判了贵族的傲慢程度，即便是现在的局势，向下堕落的高傲贵族还是不愿屈尊降贵与他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突然乍富的乡间野绅打交道。说句不好听的，发出邀请函只是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物，出于礼貌的客套一下，可谁曾想这个没规矩的家伙真的厚颜赴邀。

    贵族们端着酒杯或以扇遮面，斜斜地上下打量以示对他的轻蔑，让他赶紧知难而退；就连潜藏在暗处观望的吸血鬼也对他的出现深感不耐。

    从希维拉不是坐马车而是步行而至，站在窗边观察一切的新生吸血鬼便没再给任何眼神，可优异的听力还是让她听到发音古怪的自报家门。这下彻底崩不住，退回桌边咽下一口血液才觉顺心。她深信这种人物不在他们吸纳的人员之列，转化她的大人需要的是能往上攀附的高贵血统，而不是满嘴怪异口音的家伙，金钱他们也有更没有接触这个土气家伙的必要。

    霎时间，过去的王者成了最不受重视的存在。

    现实打脸了猜测，但希维拉反而松了口气，他本就不是来社交的，不用跟这些人虚以委蛇，直接省了大半的精力，他已经受够戴着假面具的生活了。

    虽是如此，但即爱炫耀，又爱贬低的贵族怎么会放过一个消遣，希维拉的身边还是围上来了几人对他从上到下品头论足，他敷衍的与这些人周旋。无趣的交际进行一半他就丧失了耐心，早前太异想天开了，艾尔莉塔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呢；嘈杂不堪，香水与香薰的气味刺激得鼻腔难受，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人造气味。

    正想着，他在污浊的人群中，看到了最耀眼的启明星。

    那人并没像他想的那样厌恶这样的场合，她穿着得体的男士礼服，举杯在各处流窜，几句话就能逗得人哈哈大笑，开怀畅饮。与被排斥的希维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她才是那个轻易就能俘获人心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