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点凡心
动了点凡心
顾南乔。 去往练习室的短短两百米,周栖梦默念了不下二十遍这个名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不但好听,而且也很衬青年那股子乖巧的长相。 南乔,南乔。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周栖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料正对上顾南乔的目光。 那目光,冷静又平和。 他也一直在看她。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周栖梦瞳孔瞬间紧缩,莫名其妙的慌张感从头顶灌下,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浇得她浑身湿透。 她慌什么呀! 周栖梦赶紧把头扭了回来,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唇。 “啪嗒”“啪嗒”。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距离一点也没变。 顾南乔一句话都没说。 抵达练习室后,周栖梦坐在紫色天鹅绒软凳上,静静地看着顾南乔在她旁边调整琴弦。顾南乔垂下眼帘,用下巴抵着小提琴的琴身,左手按弦右手调音。 “中央C。”顾南乔突然开口。 周栖梦抬起右手在钢琴键盘的中央C位置按了一下,一声醇厚的“DO”从琴箱传来,顿时充盈满了整个练习室。 顾南乔抬弓试了试小提琴的音,周栖梦配合地又按了一下琴键。 她注意到顾南乔抬眸张口,猜对方是想试下一个音,顺势弹了一整个D大调的和弦。果然,顾南乔微张的唇闭上了,他跟着周栖梦的节奏试拉了和弦。 干净、清脆、准确。 这是周栖梦听到小提琴声音后的第一反应。她赞赏地朝顾南乔笑笑,将左手也放到了键盘上,弹了一串由低到高的琶音。顾南乔立刻跟上。 于是,接下来的合奏几乎是顺理成章。 他们两个一起演奏了两首古典乐曲,都是钢琴刚刚起了个头,小提琴就紧跟而上,接奏接得顺畅无比。他们并没有提前演练,甚至演奏中没有多余的言语交流。当第二首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演奏完毕时,练习室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周栖梦一惊——她太投入了,竟然没发现有其他人进练习室。 “行啊,栖梦这带新人带的不错,你俩这是练了几遍了,配合地这么好?”站在他们门口鼓掌的,是他们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温誉。温誉今年三十五岁,是乐团里很有话语权的大哥。 周栖梦笑笑:“其实刚刚是第一遍。” 温誉微讶:“第一遍?你俩默契度这么高的吗,第一遍就能合奏成这样?” 周栖梦说:“悲怆第三章没什么难度,随便练一练手。” 温誉没再就这个话题发表更多见解,只把目光转向站在一旁没有任何插话意思的顾南乔。 “我过来找小乔。”温誉说,“晚上六点咱们提琴组排练,这是你来团里第一次参加排练吧?记着点哈,千万别忘了。” “谢谢温哥提醒。”顾南乔说。 “那你俩继续练吧,我不打扰了。”温誉说完离开了练习室,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初秋,凉意随着微风一起从窗外荡进室内。风掀起周栖梦鬓边碎发,她分神打理仪表的功夫,顾南乔走到了她旁边,指着钢琴旁边的椅子问:“我能坐这里么?” 那椅子和钢琴的琴凳几乎并排挨着,应该是之前有人练习四手联弹。 好近。 周栖梦心里闪过这两个字,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顾南乔自然而然地坐下,腾出一只手放到钢琴琴键上。 “栖梦。”他轻语。 “嗯,怎么了?”周栖梦下意识地接话。 “我报了下个月的斯特罗莱大赛,需要一位钢伴。”顾南乔语速放缓,“如果你愿意来,我会很荣幸。” 哎? 周栖梦非常吃惊。 她并不是吃惊于顾南乔的邀约,而是……顾南乔已经是专业级别的小提琴手了,居然还没有固定钢伴吗?一般来说,小提琴手的比赛都需要钢伴,为了比赛效果和合奏的熟练度,都会选用自己熟悉的伙伴。 “没时间吗?”顾南乔问。 “有时间。”周栖梦自认没有理由拒绝,便爽快应了下来,“你初赛曲目是什么?” “圣·桑,b小调三协。另外还有比赛固定的两首练习曲。”顾南乔边说边在钢琴上按了几个音,正是协奏曲的复调部分。 “这首曲子我还挺熟的,就是华彩的部分可能要提前设计一下。”周栖梦自顾自地评估着。 顾南乔停下演奏,乐音戛然而止。他偏头看向周栖梦,露出浅浅微笑:“谢谢你,栖梦。” 周栖梦的碎碎念霎时顿住。 晃眼的日光从窗外倾斜而下,她怔怔地看着朝她微笑的顾南乔。微风吹起窗帘,将光影打碎成斑驳一片,除去她手上落的一点金色,其余全部都在顾南乔身上。 风带来一阵好闻的香气,周栖梦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混成一团。她想,顾南乔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像是水生调,冰湖一样清冷,却又幽静,沁人心脾。 “栖梦。”顾南乔喊她。 周栖梦放在腿上的左手暗暗握拳。 “栖梦?” 别喊了。 周栖梦幽幽叹口气。 她今年二十五岁,母单二十五年。 在旁人口中不谙世事,从来都只对乐谱和音乐感兴趣的周栖梦,在这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秋日清晨,对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动了点凡心。 还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