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蛋糕
09 蛋糕
普通的跌倒,隔着冬衣,最多是轻微的擦伤红肿。 天色转暗,简牧晚打起手电,半蹲下,看他撩起裤管,膝盖上,血rou模糊的一团。心里一跳,她看不得血腥场景,立刻把视线移开,掐灭手中光亮。 凉瑟的风扑过灌木,草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 “我记得,过来的路上看到一家药店,不知道有没有开门……” 还未出发,蒋也单腿站着,在一旁拍身上的土,她便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看到正在营业,松了口气。 到底是因为喊了一句,他回头,才摔倒的,不得不管。 抬起头,蒋也已经收拾完备。擦完手,正在看她,纸巾被团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与他的目光一样,散漫游离,没有目的,只是看她。 简牧晚低下头,乌顺的头发垂过脸侧,像一帘缎质的幕布,挡住那道视线。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吧。” 正要去扶,他的手臂先一步抬起,越过后颈,搭在简牧晚的右肩。一点没客气,半身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你……” 踉跄一步,她气冲冲地抬头。蒋也抢在她开口前,语气敷衍,慢悠悠地嚷: “好痛啊。” 简牧晚嘴里的话,被堵,变作一对气冲冲的黑玉丸,瞪了他一眼。对面无所谓地回了个气人的笑容。她只得咬了咬牙,闷头扛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向山下的城镇走去。 节假日后的药店是热门地点,喝过头的、吃坏肚子的,都在排队。好在,他们身处小镇,人并不多。 排了几分钟,蒋也被带去里间上药,她站在药店的暖气片旁,衣摆烘热,低头看回去的车票。 班次很多,只是所在的小镇,并没有可以返程的火车站,需要坐船回到Varenna。 手指在购买键上迟疑时,蒋也出来了。走姿僵硬,手上提着药,纸盒在塑料袋里轻碰,闷闷的响。 “好了?” “打了破伤风,没事了。”走到她身边,余光捕捉到对面手机屏幕上的购票界面,呼吸顿了顿,很快,躬下身,手掌撑着腿,皱着眉补充,“只是腿疼……应该是不良反应。” 简牧晚没有接话,捏着手机,视线停在地面上。白色的地砖,拼接并不完美,让她有些难受。 蒋也:“走吧。” “去哪里?” “给你过生日啊。” 理所当然的回答,回到交易本身。他的手臂,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不算轻佻,更如同一个久违的、未完成式的拥抱。 填充白鹅绒的羽绒服,柔软、蓬松,冰凉的布料,贴在她的后颈,压着碎发。 她不自在地垂首,皮肤与他,微微离开一段距离。 眼前恰好挤进一张导航地图,“还需要你帮忙,扶我到这里。” 红色的地标,近海,步行预计十三分钟。简牧晚扶着他,走走停停,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他们吃了特别的薄荷冰沙,舌头染成绿色,蒋也笑话她,可惜脚瘸了,跑不动,只有被她打的份。最后,为赔罪,请她喝了一杯Daiquri。在冰块与酒精里,见证一场盛大的日落。 紫灰色的云,卷聚一处,如同镜像之下,悬挂的湖泊。它们交汇的尽头,一轮赤橘色,被时间拽入水底。 在天黑前,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湖边小屋。 租用民宿庆祝,并不特别。以往几次节日,简牧晚也和楼思青租过,体验古老的壁炉、大张的台球桌、整面墙的投影电影。 这次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正对湖面,极佳的观赏位置。 蒋也没有跟进卧室,她便关上门,自动把这一片化作自己的领地。新鲜地拍了几张照片,她趴在玻璃上,好奇地向四周看。在冬季,依然生命旺盛的灌木丛包围,檐下有两盏小灯,白色的光打在枝叶上,像一捧雪。 灯灭来得猝不及防。 短暂的目盲,午夜微光,在水面粼粼跳跃。 以为是电路故障,她边喊蒋也,边打着手电走出卧室。 客厅响起叮叮咚咚的生日快乐歌,似乎是从手机里播放,音质差些,如同一块海绵挡在播放器前,略微模糊,又可以美化称作为怀旧感。 车轮在木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明显。一顿、一顿,走一段,停一下。 循声望去,蒋也一瘸一拐地,推着餐车,从厨房出来。他的腿有伤,只能推一步,挪一步。上面摆着的生日蛋糕,在二十三支蜡烛的烛光下,看不清什么款式、什么口味,明亮得刺眼。 简牧晚低下头,关闭手电。 蒋也的声音,穿过被烛火灼热的空气,变得热烈、高涨,近似欢呼,来到她的耳边,变成一句最普通的祝福—— “生日快乐!” 她没有特别高兴的笑脸,只是撇撇嘴说:“这么多蜡烛,土死了。”鼻尖却可耻地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