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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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瑾好似又瘦了一圈,面色青白,眼窝凹陷,发际与面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尽是尘土。 下颌处,也不再是单单的青色,而是rou眼可见的青色胡茬,像是好几日都没有打理过。 曾经,他在伊州遇着风沙四起的天儿,若是下了马车的话,还有护卫从旁撑起油伞为之遮挡。白色的鞋底子上,更是连丁点儿黄土都不会沾上。 如今他的裤脚、鞋面上,却全是在褶皱处堆满黄沙,看上去像是才从沙土里挖出来一样。 目光梭巡,最后落在许瑾别在腰后的马鞭上。 他出门惯是坐马车,不管再急的事情,自戈壁再遇之后,就一直是坐着马车的。 唯一一次为她所知晓的骑马,还是在黑沙城时,他邀她于月下骑马漫步。现下看来,这第二回 ,便是今朝了...... 吱呀一声,掌柜率先进屋点了油灯,然后脚步匆匆地退出来,站在门外。 “请,郎君您请。” “有劳了。” “有劳。” 贺七娘同许瑾异口同声地道谢,而那掌柜自是连头都不敢抬,只迭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便飞快往前头跑去。 “方才动手惊着掌柜了,应付的赔偿,栴檀会一一给付。” 其实,贺七娘能看出许瑾周身萦绕着的怒火,也能看出他强行压制住心间怒意的举动。 纵使他眼下仍能用这般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同她说话,纵使他始终控制着力道,没有弄疼她丁点儿,但那手背上虬起的青筋,衣襟掩印下不住滑动着的喉结,俱都将他此时的烦躁愤怒显露无疑。 跟着进了屋,贺七娘也没说话,只是微微挣了挣手臂,然后等许瑾一松开,就自顾自去了桌案的一边坐下。 许瑾见她一声不吭,甚至连一声质问都没有,愣了一瞬,便也一撩衣摆,坐在了另一侧。 只是双眼一直落在贺七娘身上,见她不悲不怒,一脸淡然的模样,心中的惶恐不安之感愈甚。 发现贺七娘不见之前的那几日,事关贵妃一族当初构陷庭州守军,对外勾结突厥的证据越查越多,其后被牵扯进去的一众官员也越来越多。 而顺藤摸瓜之下,就连他一直没能找到的关键性的,七皇子近年为母族遮掩、灭口,直至cao控朝臣,屠戮、焚尽深山苗寨,强取豪夺之举业已一一暴露在他眼前。 并且,许瑾还顺着那些线索,找到了前世旧梦之中,那个“许瑜”会对七皇子马首是瞻,鞍前马后的缘由。 那个深埋在他体内的,在七皇子的刻意引导下,叫人查出为大长公主所为,难以解除,却叫他许瑾因祸得福落入旧梦的蛊,原是拜这位殿下所赐。 这下消息绊住了他的脚步,亦或者,还有七娘日日在门前那颗银杏树下,等他归来的身影将他蛊惑,许瑾选择忽视掉那些细枝末节处的不对劲,只以为她真的会选择永远陪着他。 可管事匆匆寻来,禀报娘子自入大长公主府之后久未回返,他才恍觉,她根本就没有放弃过离开,更是早就下定决心要丢下他。 大长公主出手,将康令昊的到来,她的行踪掩得一干二净。 面对他的质问,他的请求,皆是一句与其追问本宫,不如细细想想,到底是哪般行径使一女子心死来得容易。 飞鸽传信伊州,没有她的消息。 洛水村,没有。秦州城,没有。沿途的各处商道,尽皆没有她的消息!偌大的一个人,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许瑾觉得,他真是要疯了。 当他终于求得一丝消息,终于策马踏上这条她为了离开他而走过的路时,许瑾自认,只要被他寻得她的踪迹,不管是何种手段,怎样的方法,他都要将人永远禁锢在身边。 哪怕她会恨他,他也不会松手。 可这一切丑恶、阴郁的念头,在他踏入邸店,一眼看见那熟悉的背影时,心头骤起的欢愉,以及她没事,她好好的,她还在这世间好好存在着的事实,却叫他生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还好,还好......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明天终于可以写到脑婆你该叫我夫君了~~唉 orz 第8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当同往昔一般,唤我作夫君◎ 话音落下, 屋内一时陷入静谧。 贺七娘扭头看着窗外摇晃不止,想要被风拦腰折断的树影。二人彼此无言,倒也没人率先出声, 以打破屋内弥漫的沉默。 未落栓的房门被人在外叩响,得了许瑾一声进, 栴檀托着托盘上的一些饭食进了屋来。 扫一眼被搁到桌案上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饭食, 却还配了一小壶的酒。贺七娘看向栴檀,还未开口,后者已是抢先解释道。 “郎君不眠不休带着属下们一路跑马三日, 属下怕他犯头疾,所以弄来一壶酒......” 略一抬手, 贺七娘摇摇头。 “栴檀,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康大那家伙,是不是回屋歇着去了。” 一时语塞,栴檀竟也于面上一瞬显出反应不过来的呆滞。过了会儿,方才回道:“康郎君已回屋了。他也去您那头看了, 屋里安静着, 想来余娘子未起。” “嗯,多谢。” 浅道一声谢, 贺七娘复又转过了脸, 对着窗外发呆。 门扇吱呀清响, 矮柜上燃着的油灯火苗被风吹得暗了一瞬, 继而, 再度恢复为二人独处的屋内, 许瑾终是开了口。 “七娘, 很是关心他。” 平铺直叙的话语, 叙述着许瑾笃定的事实。开口的那一刻,他只觉自己的喉头干涩不说,尚且还堵得厉害。 心间,亦是如此。 许瑾的目光涩然,流转至膝头,他那正搭在其上,关节处已是一片血rou模糊的手背上头。 前头,因着避让突然冲进二人对峙之间的贺七娘,他不得不调转方向,难控的力使得他狠狠砸向一旁的桌案,并将其逢中砸断。 当感知到那稍一牵动手指就生疼的痛意,见到那潺潺沿着手指流下的血迹,那一刻,许瑾竟是油然于心底生出一股窃喜。 他竟是生出一种好在伤到了自己,只要这样,七娘定会担心、呵护他,她定会心软的念头来。 可如今,直到现在,贺七娘却是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知道她这段时间的刻意掩饰,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虚与委蛇,可他始终认为在其下,到底还有着她的真心,哪怕只有一分,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七娘为何只问那康令昊,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明明在这之前,她已对他那样好,明明在这之前,他哪怕只是假装咳了一声,她都会立时在晚间的饭食里添一道蒸梨。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不!他不信! 七娘对他,必有真心,若无一分,只要有半分,半分也可! 静静望着窗外,贺七娘的内心却无面上表现的那般镇定自若。她始终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注意力,它们总是悄悄落向许瑾,双耳更是不自觉地一直关注着他那边的动静。 方才借着询问康大如何了的机会,她借着尚算敞亮的灯火看过许瑾好几眼。 结合栴檀所说的不眠不休,她更是立即便反应了过来,他面上的憔悴不堪到底是从何而来。 干裂起皮的嘴唇,时不时难以抑制而自唇缝泄出的轻咳,深陷的眼窝,下颌青色的胡茬......还有,那只手背已是惨不忍睹,血痕沿着手指蜿蜒而下的,受伤的手。 一幕幕于眼前不住浮现,贺七娘久未听着身后动筷的动静,更是在心中不住暗骂,他是想要这副模样绝食自尽不成? 可即便如此,她到底还是忍住,没有主动开口。只全心全意地让自己摆出一副漠然,毫不关心的模样。 “七娘,有些疼。” 委屈难掩的低吟落入耳中,贺七娘一时没能控制住,到底是转过头来,对着正捧着他那只受伤的手凑上前给她来看的许瑾,露出诧异惊讶的眼神。 眼前这个因下颌青色,而莫名与以往温润清雅形象划裂开来,显出几分同其身手相符粗狂意味的男人,正浓眉拧起,惯是含情的狐狸眼耷拉着,毫不掩饰眼底的委屈。 他就这样捧着受伤的手,将伤口亮给贺七娘看。浑身上下,莫不挂满不加掩饰的可怜气儿与,与,撒娇意味...... 后背没来由地一阵发凉,眼前这个明显是在故意装惨撒娇的许瑾,贺七娘着实是有些招架不来。 一咬牙,贺七娘用力一把拍开许瑾伸来她眼下的手,低声骂道:“你要是脑子被风灌出毛病了就自去开药,别来这里恶心我。” 言语间,她已迫着自己将往事一一回忆过一遍。因而,此时她看向许瑾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与怨怼,就像两柄寒光闪闪的利刃,猛地扎进许瑾心中。 不知是因为拍开手的力道,还是因为她厌憎的眼神,贺七娘敏锐地发现,许瑾身形往后踉跄退了一步之余,面色几经变幻,倒是渐渐恢复成往日一般的平静。 只是因为她坐着,只消眼光一转,她就能发现他垂在袖下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想来,他也是确定了...... 果然,下一瞬,许瑾已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七,七娘,你,你也,也......” 冷冷瞥了他一眼,贺七娘终是同他说了今日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别装了,你敢说你知晓前梦,发现我的行为踪迹与以前不一样后,没有过怀疑?” 对此,许瑾无法否认。 因为他的确这般猜测过,甚至对此自诩有着七八分的把握,所以才会在醒转之出,便做出一系列的应对,并将腰间的那处伤疤燎了去。 只是在其后的相处之中,面对贺七娘好似并不知前尘往事的反应,他到底是选择自欺。骗自己七娘眼下的怒火定都是因为他之前身份的隐瞒,还有许瑜的事。 骗自己,只要他做出改变,他们就能一路好好地走下去...... 一时无力,许瑾退回到桌案另一侧,坐下。 “你是何时......” “比你要早,尚在洛水村时,我便梦着了那些事。” “那......” 知道他想问什么,贺七娘不等许瑾问完,索性自顾自地打断他的询问,平静地回忆起来。 “之前只当你是助我良多的方夫子,我觉得这一世,有你在旁相陪,已是幸甚。可后来,我在你的屋子里发现阿瑜送我的簪子,那时起,我便觉得不对了......” 窗外的风声愈发狂躁,嘶吼着拍打门窗,像是恨不能将世间万物就此摧毁那般。 屋内,贺七娘平稳的声线细细诉说着她的那些猜测,语气平淡得好似是在问今儿的粟米几钱一斗。 她从托康令昊入京打探许瑜的消息,说到伊州再会,从故意同许瑾示好,只望他能带她去看看阿瑜的埋骨之地。 从河边见着那处伤疤,因此彻底确定他的身份,却又因为不得不借助他的势力寻回余青蕊,所以决定同其虚与委蛇,说到尘埃落定后,她决定彻底避开他,回伊州安稳度日。 伴着许瑾那头越来越急促、沉重的喘气声,贺七娘的语气愈发的轻松惬意。 及至最后,她甚至还偏过头,浅笑着问了许瑾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