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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点里,所有的语音都有应答系统,郑凡听见自己的声音特别可气地堵着队友。“实在不好意思,我的错。”“我日你妈,知道错了你还继续抢!”“抱歉,让你不愉快了。”“干!你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让你误会了真是对不起。”“……艹,兄弟,你是人工智障吧?”对面说完这句话,直接强退了,郑凡笑得肚子疼。一局打完,郑凡伸了个懒腰,又埋头去气下一个队友了,而傅忘生则从自己的床上挪了挪,转眼挪过两张床之间的“东非大裂谷”,坐到了赵浅身边。“有些事情,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一下?”傅忘生说得很严厉,但神色并不紧绷,甚至还有几分笑意。他给赵浅削着苹果又道,“譬如你是怎么认识老和尚的,又譬如你为何要看心理医生?”“嗯?”赵浅盯着傅忘生的手指,细且薄的苹果皮很快挂落下来,上下均匀,毫无脆弱之感——以傅忘生的刀法,估计削到最后也会是完整一块。赵浅道:“怎么,你知道我看过心理医生?”傅忘生面不改色,刀锋连抖都不抖,“小时候撞见你几次,之前不能确定,不过现在算核实了。”赵浅想了想,“我年少时确实因为心理问题,咨询过医生,不过那家诊所不对外开放,你又是怎么进去的?”话刚说完,赵浅忽然“哦?”了一声,“你不会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弟弟吧?”苹果皮应声断了。“我记得那时候常常有个穿水绿衣服的小男孩,躲在墙角里以为我看不见他。”赵浅看起来清风朗月,其实一肚子坏水,又道,“我们初见时,你说自己快满三十岁了,有多快,一个月,两个月?”郑凡玩游戏玩得手指抽搐,不得不停下来歇会儿,他接口道,“四年九个月……老大,你不是刚刚过二十五岁生日吗,怎么就三十岁了?”“……”傅忘生幽幽地抬起目光,给了郑凡一记死亡眼刀,“我喜欢把年纪说大点,显得我长寿。”郑凡是缺根筋,又不是缺心眼,他慌忙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插,“再见告辞,两位继续打情骂俏,我下去觅食了。”说完他还摸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帮忙挂了上去。没了郑凡这个活跃气氛的,房间中瞬时有些安静,傅忘生将苹果切成了瓣放在托盘中,还插上了牙签,赵浅“啊”一声,就给他送到嘴边。初时,赵浅还觉得不习惯,但饭来张口的日子谁不爱过,他立马就突破了不习惯的障碍。“我看心理医生,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赵浅吃完了半个苹果,才终于开口道,“十一岁时,我用硝酸和硫磺简制了炸药包,试图干掉自己。”赵浅现在说起来自然很轻松,当初却是费了好一番心力才搞到的原材料,且制作过程非常复杂,虽是“简制”,却不粗糙,他是真的想炸死自己。赵浅记事比旁人早,依稀有些父母的印象,但福利院的阿姨说他自小就是个孤儿,至于为什么被抛弃,被谁抛弃,福利院中大部分的孩子都有这样的问题,赵浅也不例外,但他可以接受,所以并不想问。围绕在赵浅身边的孩子大部分都有身体疾病,治好的,治不好的,唯独赵浅长得好看又聪明,特别叫人心疼……就这么疼了几年,赵浅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有病。他的病在心里或在脑子里,与人格格不入,与己格格不入。“大家彼此彼此,”傅忘生也戳了瓣苹果放进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能在心理医生那儿遇到你,是因为我也不正常。”他说着,又指了指外面,“你别看郑凡整天嘻嘻哈哈,好像挺开心,他也有相当严重的心理疾病,能进这地铁站的人,大部分不是什么正常人。”“大部分?”赵浅问,“还有小部分呢?”“剩下的小部分纯属误伤,”傅忘生掐着手指道,“有夫妻感情不和谐,吵了两句就被拉进来的,判定为暴力倾向,也有减肥不吃晚饭被拉进来的,判定为自残倾向……种种。”这地铁站致力于医疗事业,只觉得别人有病,不觉得自己有病。“那你呢,”赵浅问,“你是什么毛病?”“你关心我?”傅忘生将被子的两片角一压,赵浅就被完全困在当中,连动都动不了。傅忘生缓缓靠近他,两人的鼻尖几乎靠在了一起,赵浅仍是面无表情,那双冷漠的桃花眼望向傅忘生,平静的几乎没有半点波澜。靠近了,傅忘生才觉得赵浅更加好看,有种云海雪峰惊心动魄的美,与眼角相平的地方还有颗淡灰色的痣,非常小,像是作画时不经意的一笔,却让赵浅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傅忘生轻声笑道,“我几岁时就进这地铁站,能有多正常?”说完,他起身替赵浅掖了掖被子,“赵浅,你不知道,我所有的噩梦终结在你出现那一年,我要是早见到你就好了。”赵浅想了想,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傅忘生前额上,他道,“对不起。”“……”傅忘生终是叹了口气,差点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赵浅,我恨你是个榆木脑袋。”正在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敲门的人估计是个瞎子,看不见把手上挂着的“请勿打扰”,敲门敲得持之以恒。傅忘生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谁?”“我,言阙。”伴随着同样没好气的回应,傅忘生将门打开了。外头站着的言阙没有穿白大褂,她到了下班时间,因此衣着很随意,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秉承着医生的职业道德,言阙在空气中嗅了嗅,没闻到伤口崩裂的血腥味,耷拉的脸色这才算好了点。她从随身挂包里抽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傅忘生,“刚得到消息,是国内站,不远。”傅忘生的脸色和言阙差不多,瞬间严肃起来,“你怎么得罪自己的老板了,居然接到这么个苦差事?”言阙白眼一翻,“不仅如此,还是个三天的任务。”“……”傅忘生默默回头,看了床上的赵浅一眼。说实话,傅忘生的运气真的很一般,这么多年连平签都没抽到过,大部分是下下签,最好是下签,但即便如此,傅忘生也很少轮这么多次的三天任务。按照站点的逻辑,通常是紧紧松松,上一趟的站点若是很难,下一趟基本就会控制在五天之外,否则滞留处剩不下这么多乘客。“我听郑凡说,你已经接连进过四天和三天的站点?傅忘生,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得罪站点的事,拖我下水了?”言阙这话证据确凿,傅忘生一时无法反驳。言阙跟赵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