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
边境
一路往北上,出了边境的城门关,初秋的天气就越发冷冽起来,把车队里的人都冻得双手发僵。 眼见着天要黑下来,领头的将军索性一抬手,示意整队人停下来修整。 冒着寒意的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惹地人鼻腔有些不舒服。 将军转头,看向队尾一直被马匹拖着的尸身。 路面多是粗粝的石子,将那具尸身也磨的没了什么好rou。自从昨天早晨,那人就没再喊过疼了。 将军微一别头,示意下属把尸体解下来,自己也整了整盔甲,几步走到尸体身边,抬脚踢了几下。 “都看好了,有家人关押在京的,如果敢有逃跑的心思,这就是你们家人的下场。” “至于没有家人的,只要被我抓到,死法也只会比这个人更难受。” 说完这话,将军有些嫌恶地一脚把碍事的尸体踹开,坐到马车边啃起干粮来。 北境多山,这一路出了雁门关,连烟火气也见得少了。 护送和亲公主的差事本就最是折磨人,一路上苦寒不说,到了胡人跟前,还要受不少折辱。 众人纷纷推诿下,这顶高帽就架到了他头上。 果然,刚行出南宋境内没多久,就有不少人生出了叛逃的心思。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让那些心思飘忽的人安分下来。 胡人生性残暴,其实这一队人本来也活不下来,只是现下仍是在护送的路上,多些人手,才能震慑住图谋不轨之人,防止有变故发生。 干粮下肚,将军眯起眼,看向一旁紧闭着的车厢,随手扯起来个丫鬟,“去,看看公主如何了。” 丫鬟听令起身,凑到车帘边,小心翼翼对着里面开口,“公主,若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可得及时告诉咱们。” 里头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耳朵里,轻的像根羽毛,轻轻挠在人心上,“无碍,不必担心。” 将军收回目光。 这十年里,南宋送往前凉的公主统共六个,大都坚持不了多久就没了命。 这位,已经是第七个了。 国势低微,生出来的公主也都是为了平息边关战事,至于是死是活,送出去后,南宋主就不再关心。 不过传言来看,这些公主到了前凉人手上,也早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有些是乱箭射死的,有些是叫挑在刺刀上祭旗的,有些,则是被扔到乱军营里,叫人活活折磨死的。 思及至此,将军啐了一口。 真晦气。 这趟差事,权是来送死人的。 ··· 歇少行多,又全速赶了七日的路,才算是到了前凉王帐。 将军cao着不大熟悉的胡话,对来迎人的军官开口:“公主并金银都已经在后面了,清单在这,您可以点一点。” 这些年来,随着南宋主年事渐高,身下这把椅子坐得越发不稳当,对周围人也逐渐都起了猜忌之心。原先那些个在战场出生入死的老武官都被连根掀了个干净,剩余的人也都是岌岌可危,一来二去的,朝廷里竟再没了可用之人。 前凉人骁勇善战的势头下,南宋节节败退,十年间已被吞并了大半疆土。 如今南宋主亲侫远贤的荒唐事远传四海,前凉也深知南宋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之境,所以对南宋的人也向来是瞧不起的态度。 眼下他来献礼,连可汗的面都见不上,只能和眼前这趾高气扬,无名无份的小官赔笑脸。 那人随意看了几眼清单,轻飘飘道:“可汗有令,下回再送来的银子,该翻番了。” 没人再开口,是在等他应答了。 说是等应答,也只能有一个答案,毕竟上一个使臣说了几句他们不想听的,后来是直接被人扒了皮挂在边关墙上送回来的。 将军咽下不甘,垂首应下,“臣自当禀报皇上。” “既然如此,人我也送到了,就先行一步。” 那人没多为难他,只是清点着人数,随口道:“走吧。” 将军上了马,只身转还。 女人要被充做军妓,男人要被砍了喂狗。能回南宋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马蹄刚行出没几步,忽然背后传来破风利箭声。 将军翻身一躲,不想那箭正中骏马喉头。 出箭之人见他转头看回来,不紧不慢收了弓,阴声一笑。 “我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