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冰激凌

    17.冰激凌

    7号那天发生的一切事后可以称之为"相对"平稳。

    萩原研二在处理第二现场的炸弹时身穿防弹衣，手指灵巧准确，并且十分迅速，在准备剪短最后一根导线时倒计时突然被重新开启，但他在微微顿了一下后立刻将导线剪断。

    我在一旁监听着楼下对炸弹犯的实况追捕，在听到两位嫌疑犯被尽数逮捕后终于放松了在心口悬置已久的气，抬手示意周边的爆处队员事情已经被解决。

    在现场的队员尽数撤离，拆解后的炸弹也被妥善转移后，萩原研二单手揉了揉被沉重的头盔压得有些酸软的颈肩，靠在墙上，从藏在口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燃。

    我看了一眼，善意提醒道："楼道里禁烟哦，小心被看到后投诉。"

    他笑了一声，眼里没有激烈的情绪在回荡，只有淡淡的疲倦和浅浅的笑。

    烟过肺，被深深吸入后吐出，他的嘴唇还有半边脸被卷上雾的缭绕，不满和黯然的话语在嘴里含了好久，含得热热的，变成和他的身体同样的温度。

    "仅此一次，就拜托秋奈帮我保密喽。"

    他说着，还是选择把烟在烟盒里熄灭，零星的火光忽得闪烁，再忽得暗下，这样的火星在太阳斜照入楼面、侧着倾洒在他的上半身时显得格外不起眼。

    同样不起眼的是阳光的温度，过热的时候甚至会惹人厌烦，但在此刻却能够让他回想起躲藏着蹲在地上，第一次偷偷看见秋奈时的场景，他的期待随着阳光的流转，把他的眉眼一同照亮。

    "作为交换，可以听听看我对于死因的猜测吗？这也是对秋奈努力保护我的感谢。"

    "如果你愿意听我说的话。"

    垂下的眼角就像是在许愿，成年男人的眼睫毛也可以是长长的、翘翘的，把棱角变得模糊，许愿的姿态也能够真诚又可爱。

    如果可以抱住她的肩膀，把耳垂亲的红红的就好了，这样的情绪被巧妙地遮掩，变成了坦率的倾诉和信任。

    萩原研二隔着衣服，想要用掌心包裹胸口内侧不断跳动的心脏。

    "我原本以为可以忍住的，但心脏总会不听话地加速跳动起来，身体也会变得更热，然后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坦率地叙述道。

    "但那件事情太重要了，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倒计时一点都不准，哪怕努力去停止，还是会在命定的一瞬继续跳动。"

    "我变得害怕，又觉得不甘心。"

    感觉心口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吹鼓，带着熟悉的炙热火星，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空荡废墟。

    曾经模糊的感触足以沿着脊背向上爬去，直到脖颈变得有些瘙痒。脸颊旁边感觉空荡荡的，有一段时间心里总是对自己缺少了什么感到疑惑不解，想要用目光去寻找，结果发现让自己变得柔软的事物从一开始就在身边。

    好笨，不要游离在外，早点确认靠近不好吗？

    好累啊，为什么在我努力压抑却又控制不了的时候，你还什么都没注意到？

    所以他忍不住用遗憾的、示弱的话语指责心上人的粗心大意。

    "秋奈真的好笨，我的死因是被停止后依旧命运般到来的爆炸，如果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哪怕我现在活了下来，我也一定会因为不断作响的后悔再次死去。"

    你是特别的，我也是特别的，不同的情感有时藏着连命运都无法拒绝的魅力，他的死因藏在身上没被人注意到的敏/感地方，只有在被心上人的视线浇透后才会露出蝴蝶翅膀扇动的阴影。

    "我可以说出来吗？你不能因为这个讨厌我。"

    萩原研二的鼻尖突然变得酸涩，短时间内过多的刺激在这个时候突然压抑不住爆发，让他的神经变得刺痛又发麻，声音也轻起来。

    哪怕因为这样软弱的样子变得不再帅气、不再受欢迎了也没关系，他的勇气和小心预谋的狡猾融为一体，抵着心脏的壁垒不断膨胀。

    成年人的勾/引，就是成为被雨淋湿的小狗，做出伏下身撒娇般轻蹭爱人小腿的举动，然后在被抚摸下巴时抑制住喉咙小心吞咽的声音。

    "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他此刻向心上人伸出手，原本因为忍耐而干涩的地方终于淋下雨来。嘴唇、眼睛，还有嗓子，都被热气、眼泪以及垂下的汗挤得湿润起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耳朵里听到了犹豫的否定的回答，还有紧接其后的抱歉，脸上露出的神色并非黯然和不满，而是投降般的妥协还有软弱无力的委屈。

    明明在梦境里做了过分的事，现在就能把我推开到一边不管了吗？

    想要躲闪他注视着我的眼，我很少因他人的坦率而感到不安，可那双眼睛里面的妥协和听话，和少年时太过相似。

    "果然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喜欢。"

    不会像冰激凌那样，因为爱意的燥热而融化。

    松田阵平在楼下等了很久，决定等萩原研二和秋奈下来后一同乘车离开，但在现场人员都渐渐散去后也没见两人的身影，这段时间的思绪原本就因为案件变得焦虑而紧绷，此刻略长的等待反而成为了另一种放松。

    忍不住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注意力突然被街对面的冰激凌店所吸引。

    他没有联想到冰激凌凉爽顺滑的口感或是各种各样的口味，反而想起了前几天说话时秋奈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味道，泛着清淡的甜味，顺着呼吸流转进自己的身体，变成与身体同样的温度。

    原本天就闷热的不行，如果下楼后看到冰激凌秋奈会不会感到高兴，时间已经够久了，差不多该下来了吧，现在去买会不会是最合适的时间？

    他的心情因为突然的、简单的想法变得轻缓，并与此同时根本不清楚楼上发生了什么。

    所以当等到两人下楼后，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眉眼忍不住皱起。

    他把薄荷味的冰激淋甜筒塞在秋奈的手心里，在眼睛扫到幼驯染时，脊背上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发颤的感觉，秋奈的反应也像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问题，因为棘手反而变得呆呆的。

    "怎么了？"

    狡猾的小狗不会说话，别样的巧合回缓了他掩藏着的失落，他看了眼冰激凌，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没什么。"

    暂时的失败反而是特别的机会，萩原研二的声音竟有些轻快。

    "只不过是告白被拒绝了而已，和小阵平没关系哦。"

    毕竟停留在搭档身份止步不前的你，才是十足的胆小鬼，他心里有些快意地这样想到，却不曾想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一切起了巨大的变化。

    用于联络的手机突然作响，抽回了飘着发散的心绪，我尽量冷静地解开锁屏，那是一条紧急信息。

    新的邀请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