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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片的泪又沉默了,放柔眼神点点头。“……对不起。”结果是林果然先哭出了声。隔壁床的那位不知怎么已经不在这儿了,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小孩和一个热水壶。付罗迦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有些特别的味道,像是有什么在热水管道里腐烂了。他妈还像他走的时候那样挂在那些塑料管下边,外婆和两个护工站在旁边。他小姨居然也在这儿。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看见她——外婆说他妈转了病房以后她就不住医院了,住在她这边的同学家里。他没想到小姨居然穿着那件林阿姨买的衣服,怀里还抱着个他十分眼熟的口袋——胶带被人撕开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被动过。“我受不了了——”她是对着爸爸说的。“我天天当免费护工不够,还要被她咬——你看看我这只手?”外婆形容愁苦。“你看你看——”她把手又伸到付罗迦面前,“你妈咬的!她得的又不是什么精神病,干嘛还发疯咬人啊?”病床上躺着的人呜咽一声,像是被哪个词刺激到了。“夏宁清,你儿子好好的呢!你自己好好看看!真是,估计你人没了你儿子也没事,伤不伤心还不一定呢……”“宁怡你少说两句——”外婆“哎呦”一声,“好不容易消停了怎么又来——”“那不说别的,我垫的那两万块能不能快点儿还我!我跟我同学都说好了今天给他,结果你们一直拖拖拖——早知道我就不借了——”“我们这边哪有钱呀……”外婆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姐都这个情况了……”“每天几万几万地交你们还没钱?”“抱歉打断一下——你打算拿那两万做什么?”“我的钱用不着你问吧?”小姨貌似这时候才想起来爸爸的身份,“你们不都离婚那么久了吗你过来干嘛?”“小付你劝劝宁怡……”外婆说这话的底气不十分足。爸爸勉强基础一个笑。“我过会儿把钱划给她。”“哎哟,姐,”小姨回头,“你这男人不错嘛,离婚了还帮你付钱。哪儿找的告诉我啊,我下次去也去?”她提步往外走。付罗迦拦住她,“这些东西……”外婆先出来解释了:“你小姨前段时间是挺辛苦的,我看也没什么东西给她,这都是她自己想要的……”“这是我的。”他不为所动。“都是些啥呀你的你的,搞得好像我稀罕似的。”小姨有些尴尬,倒提着口袋把东西往下抖。“就是件衣服,还有——”一部九成新的某pro砸到坚实的地面上,小小地弹起一下,又砸下。细微但是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不是,这,我——”小姨结巴着。又有一个软绵绵的小玩意掉出来,她不自觉挪了挪脚,正巧踩在它上面。寂静。他并不觉得愤怒。他只觉得困惑。然后焦虑、肺部疼痛。他一直没出声,小姨左右看了看就走了。这次没人拦她。“付罗迦……”他妈抖着声音叫他。“你去哪儿了?你吓死我了……”“我接他去吃了顿饭。”他妈猛地直起脖子,把脸转向爸爸。“滚——!!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爸和你——你滚出去!别来挨我儿子——!!!”第79章第79章以付罗迦的经验来看,如果这时周围没其他人的话爸爸是不一定要说什么的——可惜就可惜在那俩护工还在这儿站着呢。爸爸脸上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殷红色,说话也微微发抖:“你有必要这么说吗——”虽然他们知道的貌似是两件不同的事,两人却没什么障碍地吵了起来。之后的走向付罗迦很熟悉——他妈即使被病痛牵制发挥不出全力,也还是可以在言语上完全压制住爸爸。“我来不是要跟你吵……你安静下来好吗?你是病人,对你自己的身体负一下责任——”付罗迦在想,在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自己碰上这种情况时一般在干什么。把易碎品收起来,戴耳机听歌,发呆,或者思考一些古怪的问题——譬如枯叶堆里的尸体多久才会完全腐烂。但现在他没法干同样的事了。屏幕碎开的手机和变了形的挂饰被他捏在手里,成了延伸出躯体的痛觉神经。他眼前发黑。脑子里的所有念头里,“死”是最响亮的声音。墙壁是颈椎断裂,床单是面容绀青、结膜猩红,地面是骨血塌陷、整个房间都溅满皮rou。停下来。停。停止……别再继续了。“你滚出去!!滚——!!”“他的问题到底是谁的责任?!”爸爸突然抬高音量。“到底是谁一直在回避现实?”他妈不知是被这突然的硬气吓住还是单纯被唾液呛住,一下剧烈咳嗽了起来。护工已经默默走开了,外婆也擦着眼泪坐到另一张床上,背过身去。爸爸于是放松了一些,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你我都不是完人,他这样我们都有责任。”“全都是因为你们一家——”“够了!”他低头扶额,“把所有的问题都这么归结到这一点合理吗?这么久以来你的管教难道就天衣无缝?你有给迦迦正确的引导吗,他的是非观、价值观你有关注过吗?还是你还像以前一样,教育的方式是要求他跟你报备一举一动?”他妈沉默了。“……那个男孩子,我会再找机会跟他聊聊。迦迦先跟我回去,我认为你现在没法把事情处理好。”他妈再一次猛然偏头。“——什么男孩子?”爸爸也愣住了,下意识转身看向付罗迦。“什么男孩子……”她没等到回应,伸手自己把病床摇高了些,这样一来她就能看到付罗迦的脸了。“你说谁——你又在哭什么?!”“……我现在必须吃药。”他说。……付罗迦好像听到了海潮声。这是幻听,他一开始这么想。他没有去过任何沿海城市,连那些出名的大江大河都只看过照片。看过一些那些纪录片以后,他觉得最漂亮的海洋在北极。因此那里虽然没有企鹅,对他却仍充满吸引力。海潮声逐渐变大,他眼前也有了清晰的图景:海水不再与冰川僵持,来势汹汹发动攻势;冰川不肯退怯,海岸线像条鞭子一样驱逐着那些碧蓝的波浪。这幻象十分古怪,他身处其中,居然感觉到了宁和——耳边终于不再是没完没了的电子迎宾器的“欢迎光临”和真真假假的许之枔的说话声。所以加大剂量也许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