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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姨吗。”“……”“……妈?”他闭了闭眼。“是我。”“你在哪儿。”……下午出门的时候正赶上午高峰,他们一上车就被冲散了。他一找到许之枔的那顶鸭舌帽——用来遮额头上那个疤的——就朝那边挤了过去,无视了那些迭起的抱怨声。但他走近了才发现认错了人。他随即偏头去看窗户上的倒影,但连他自己都不在那上面。地铁经过最后站台的一块广告牌,完完全全没入了黑暗之中。“付罗迦。”他没回头。他动不了了。第74章第74章付罗迦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肺部,提醒自己一定要去呼吸。窗外明明暗暗。呼吸节奏显然没怎么调整好,他在某个时刻突然眼前一黑,趔趄了一下。有人扶住他,他指使自己抬头,发现那个戴帽子的突然又变成了许之枔。“不舒服吗?”许之枔说。“那我们下个站就下车吧。”他摇头,什么也没说。许之枔又伸出手掌,他愣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握了上去。那只手带了点儿汗,但依旧冰凉,虎口处还有一点微不可见的血渍。在地铁站门口叫的顺风车到得很快。司机很健谈,一上来就问他们是不是s大的学生。“不是。”许之枔接话。“这样啊。不过这里离s大很近啊,我看你们的年纪还以为是呢。那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听口音像y市那边的?”“离那儿不远。”许之枔没怎么多说,但丝毫没有浇灭司机的热情。在路过一座古色古香的牌匾时他还颇为兴奋地解说起了来历。“这是s大的北门牌匾!有三十多年了,南海那位亲笔提的词呢,底下那个门年头更久,文/革的时候差点没保下来——”“——我儿子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我亲自送他从那儿进去的,一晃这都十年了。你们是去s大附一院对吧?他就是在那儿实习规培的。我去过几次,门口那儿不太好停车。”“那您在那附近找个方便的地方把我们放下来就行。”“我尽量把你们拉到位呗。外边这么晒,让你们走路不是让你们受罪嘛。”“那谢谢您了。”许之枔笑笑,“您儿子是医生吧,他在c市上班吗?”“……本来他还在的话就该是。”道旁树木驳杂的影子在司机肩膀上飞速掠过,“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压力实在太大了……哎。“他跟我说他受不了。”“……”付罗迦在一片沉默之中用手指擦拭着那块血渍。“到啦。还好路口没堵,车子能过。”“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啊!”走出了老远听到这么一句。……“我跟你说个事,也是之前没告诉你的。”许之枔在等电梯的时候跟付罗迦说,“我之前跟叔叔联系了。但其他的我没说,只告诉他我们会过来一趟。”除了疲惫以外,付罗迦没什么特别的感触。随便,他想,但没说出来。“他跟你阿姨昨晚来了一次。他们前天就到了,但是你mama当时在icu。六点的时候他们还会过来。”他原本以为病房是个结构复杂的地方——在见到病人以前,探望者应该历经重重阻隔,有充足的时间做各个层面上的缓冲。然而出了电梯后走到病房门口也不过几十秒功夫。病房面积不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一尘不染,相反它是灰扑扑的。病人也并不是规规整整平躺在床、双手交握胸前,他一进门看到的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甚至跷着腿。他看到了外婆。她坐在电视机前削一个水蜜桃,皮挂下来,老长不断。然后她把削好的水果递给旁边眼巴巴等着的人——那个人也不是他妈,而是一个陌生小孩。许之枔在他耳边说,“我不进去了。”他又往前一步,看见他妈仰卧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乍一眼他还以为她被被挂起来的——她身上有太多的管子了。昨天打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听到过他妈的声音,有些哑,中气不是特别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道声音变了。它原本不是这样。它是陌生的。他机械地叫了声“妈”,不想逃走也不觉得恐惧。那边呼吸声忽然加重,听筒里一下子噼啪作响。好像是火烧了起来一样。随后深色的火焰把他的整颗头全部罩住,安安静静地焚毁了他的五官五感。他稍微移动一下,就能看见自己眼窝里飞出的灰烬。“妈。”他叫的声音不大。外婆应该是什么也没听见,还在哄那个小孩——他闹着要吃那个水蜜桃皮。但他妈听见了。她动了一下,身上的塑料管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响,然后她也喊了声:“妈!”小孩戳了戳外婆。外婆转过头,看见他时瞪大了眼。“你怎么也过来了?清清,你不是说不告诉他吗?”付罗迦僵硬地走到床前,扶住床栏。“我来……看看。”“哎呦,这都是怎么的——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先说声……清清你昨天跟他是怎么说的?”外婆又转回去看他妈。他妈的管子又响了起来。她衣服上有许多诡异的褶皱,原先他以为那是因为她身上连接着很多被衣物遮住的仪器,随即他又发现不是——起码某一些不是。她身体上的某些地方塌陷了下去。他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妈察觉到他在发抖后坐了起来。“怕什么?没多大问题,很快就能好……你让你外婆跟你说。”“没事啊,用不着怕。手术也做完了,你妈这几天好转很快,现在就是住院静养了……”外婆立刻接上。“之前没让你过来,是怕你紧张,给大人瞎添乱。”“你跟着……你爸过来的?”她看他妈脸色没变才继续,“带暑假作业了吗?还得有个把月呢。医院这边应该还能住一个人,要不然你就去跟你小姨住她同学家。”“那儿有张凳子……”他妈抬手一指。外婆就把凳子搬起来递给他:“来,去你妈那边坐着。你来了也好,她先前还跟医生说起你呢。”“过来。”他妈看着他。“怎么搞的,瘦了这么多……”他起初没动。外婆在他后腰上推了一把,“去呀。”他缓缓挪过去。他妈把挡在前面的输液管往身后别了别,仿佛是想伸手拉他。他下意识也跟着抬起手。病号服的袖口里的那截枯枝似的手腕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忽而一颤;几乎是在这同时,他意识到了自己手上有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两只手